七十年前,于阿卡迪亞首都“神城-浮光城”。
群青坐在禮堂的最後一排,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聽着總教官的慷慨陳詞。
“諸位學員們,恭喜你們通過了畢業考核,成為了巡溟者的一員。從今以後,你我将不再是教官和學員,而是共同對抗邪惡的同僚。隻是這并非修煉的結束,而是恰恰相反,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這條前路是殘酷的,在七十年後、一百年後、或者兩百年後,我們中間或許會有人足夠幸運,成為了僅次于巡溟長之下的巡溟官;又或許,他們早已經回到先祖身邊,繼續凝望與護佑着後來的人。”
“但是請記住,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會一起戰鬥,一起變強……然後也許,在共同經曆生死的某一天裡,我們會成為真正的家人。”
“在這個重要的時刻,我有一些話想留給你們……”
他聽得實在無聊,于是擡起腳,用力踢了踢前排的椅子。
一男一女同時轉過頭看他。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鬼蓮的臉上,隻見對方表情很是激動,雙眼中閃着小小的淚花,顯然是被那畢業獻言給感動到了。
……你至于麼?
群青心裡翻了個白眼,默默示意鬼蓮把頭轉回去繼續聽,然後身體前傾,與神汐交頭接耳起來,“這個典禮要開多久?”
“我也不知道,他不是一向很啰嗦?”女性小聲地回答他,表情也很是不耐煩,“聽我爸說,總教官的女兒這幾天正處于叛逆期,天天鬧着要去守垩原當流浪詩人,可能就是被他念煩了吧……呵,這些話,也隻有某人會喜歡聽了。”
他們兩人同時轉過頭,看了眼恨不得拿出小本子記錄的鬼蓮,歎了口氣。
在昏昏欲睡中,群青好不容易終于熬過了兩個小時,畢業式結束了。
他迫不及待地第一個站起身,準備去推禮堂門,卻沒想到被總教官高聲叫住了,“群青,你和我一起走,地之賢者要親自召見你。”
聽了這話,整個禮堂的人都轉頭看向他,議論紛紛起來。
“那是誰啊?你認識嗎?”
“他是那個半途插班進來的學員吧?平時不怎麼說話。”
“地之賢者,那是可是四賢者之一,地位僅次于作為垂天院之長的大賢者。那樣的大人物,為什麼要找他啊?”
“對啊,我記得他的水平在我們中也隻是平均,算不上是最優秀的。”
雖然群青不太喜歡引人注目,但沒辦法,隻能硬着頭皮,頂着衆人的不解的目光,與總教官一起離開了那裡。
對方帶着他去了學院後側的委員會室,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表現,孩子,以後前途無量。”
總教官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高層一眼看中了這麼個家夥,但是作為指導者,他的臉上還挺有光的。
一推開門,群青就看見有個老者正等待着。對方頭發花白,身穿着一身絲綢羊絨質的黑袍,寬大的袖口上繡着金線,脖子上圍了一圈秘銀法器,每個上面都鑲嵌着寶石,無一不表示着極高的身份。
他并不是第一次見到對方,于是立刻下跪行禮,“地之賢者。”
“起來吧,坐在椅子上。”
對方垂下眼,透過半月形的眼鏡瞥着他。
“你今日畢業,我正好路過此地,所以便想到,有些事情是時候應該繼續了。但是突然召見你,也不知道,是否有打攪了你慶祝的興緻?”
“不敢……您請說。”
“在二十年前,我将你歸入垂天院門下的緣由,你可還記得?”
“記得。”
“那你說說吧。”
“浮光城的夜空中出現了某顆兇星,代表着某類颠覆神靈秩序的災禍,而預言認為……我是可以解決這個事件的人。”
“呵,對于這些,你可别太當真……”
地之賢者打斷他,語氣浮現出嘲諷,“深空神族為吾等父母。而為父母,總是對子女有一分溺愛。這份愛就像黃金制成的玩具車,雖然可供裝飾,又或可一步登天,卻對成長本身毫無作用。”
群青聽出了對方的陰陽怪氣。
地之賢者在年輕時,也曾是垂天院的沙場宿将,也自然對領主派恨之入骨,一直堅信垂天院就自行對付那顆兇星,并不需要他的參與。另一方面來說,深空神族下達了那種預言,垂天院高層認為是自身的失職,自然深以為愧,卻也由此将憤怒轉移給了他。
當然,對于“預言之人”這個名号,群青并不在乎,但聽到對方暗示他隻是某種不必要的點綴,心中還免不了有忿。
加入垂天院,本就并非他自願,過去的他雖然資曆尚淺,但也早已是有功于一方的青年術士,就算是導師和上司,也一直對他和和氣氣的。而且在近幾年,他還找回了家人與親情,過上了愉快舒心的生活。
然而……就為了那個莫名其妙的預言,以及某些神靈,領主,與賢者間的三角規定,他一夜之間失去了一切——包括幾乎所有的親人和朋友,甚至還不得不每天看人臉色。
……你們竟然覺得不開心?明明更應該怨恨的人是我。
但群青什麼都沒說,安靜地等待着對方繼續說下去。
地之賢者繼續開口,“你可有聽說,十年前發生的事?”
“難道是指“灰燼之核”?”群青試探道。
地之賢者的說法,實際上有點輕描淡寫,事實上,這并不僅僅是“四年發生的事”,而是“垂天院三百年來最惡劣的事件”:
火之賢者,四大賢者之一,被不明人士虐殺。
不僅如此,兇手将屍體鋸成四段,堂而皇之地挂在垂天院的四道大門上,供來往者駐足觀看,頗有嘲笑的意味。
其餘三位風、水、地賢者的皆感震怒,在幾百名巡溟員日夜不分的搜查之下,一個名為“灰燼之核”的神秘團體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平日裡經常為非作歹,為首的則是某個被稱為“隕王”的殺手。
地之賢者微點點頭,“這件事情的調查一直拖到現在,灰燼之核的動靜又有所增加,很明顯在盤算着什麼,「砗磲」也因此被害。所以我們就此确認,隕王即為那顆兇星,行動代号“僞像星”。”
群青略微有些驚訝,“您的意思是,兇星是一個人?并不是獸?”
“不錯,雖然深空諸神一向隻對天災或者獸災進行預測,沒有幹涉人禍的先例。但是僞像星的能量級實在強悍,甚至有着與“自然”同級的潛力。而且另一方面,灰燼之核成員又為流淌着獸血的隐民群體,所以在此破例,也并未完全不可能。”
“原來如此。”
群青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猜到對方談論這些事的用意。
……他不會是讓我去對付僞像星吧?
雖然他經常自恃聰明,也會不計後果,但這并非代表他沒有自知之明……他現在隻是一個新人,去對付殘殺了火之賢者的僞像星,能有多少勝算?
地之賢者接下來的話,證實了這一點。
“我一直認為,垂天院隻要假以時日,必定能除去僞像星這一心腹大患。但是最近事态升級,不能再等。如果你真的如同深空預言所的那樣,是解決這件事的捷徑,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