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垂髫稚子坐在爹爹肩頭,娘親在身旁跟随。一家人嬉嬉笑笑從白欲栖兩人面前走過。稚子手中布老虎掉落,正好滾在台階下。仰金亭先白欲栖一步,彎腰拾起還給他,還不忘叮囑小心點。
難得見他如此溫柔,白欲栖隻當他喜歡小孩兒。
“客觀,您二位朝湖邊走。”小二适時跑出來,指着人們去往的方向,“待到亥時一刻,湖上會放爆竹。”
“放完爆竹,就可登船遊湖放花燈。”
“多謝。”白欲栖颔首,率先沒入人群。
行人摩肩接踵,昨日竟沒看出鎮上有這許多人。
今日熱鬧非凡,外地來的雜耍戲團。噴火下油鍋,胸口碎大石引得衆人叫好。不遠處的馄饨攤人滿為患,仍舊擋不住鮮香。白欲栖極少見這幅百姓安然喜樂的日子,不由入了迷。
忽的,衣袖被拽住。猝不及防被塞了一盞紅紙糊的燈籠,與仰金亭拿着的相同。
“街邊買的,好看。”
紅到豔俗的燈籠與美并不沾邊,又沒地方扔掉,白欲栖隻好拿在手裡。
“你小時候也有盛會麼?”仰金亭仰頭瞧花燈,目光熠熠,“打我記事起就住在魔宮,每逢父王生辰才會大擺宴席,從未見過民間廟會。”
許是周圍太熱鬧,白欲栖褪去冷淡,認認真真回答:“有。”
“人間盛會多,一年總要大鬧幾回。每到上元,師父會帶我入城賞花燈。”
仰金亭垂眸瞧他,不禁想那時是怎樣光景。
不知不覺走到湖邊,人已多到邁不開步。擠着擠着兩人由手臂相碰到肩膀相接。越往前走,仰金亭隻好伸臂護住白欲栖。腰間覆水極力抗拒,甚至到了白欲栖不得不安撫的地步。
好不容易停下腳步,正到亥時一刻。爆竹陣陣,不斷從船上飛上天。這些爆竹雖最普通不過的,人們還是看的入迷。
仰金垂眸,爆竹五彩紛呈,映在白欲栖素淨的臉上,極美。
白欲栖眼珠轉動,恰好對上他的視線,冰冷一撇,瞬間将一切旖旎掩埋。
爆竹足足燃了一刻鐘,過後人們紛紛去放花燈。
擠來擠去,果然有人跌進湖裡,引得周圍人哈哈大笑,場面一度極其快活,極有人間煙火氣。
“去放花燈?”仰金亭問。
白欲栖搖頭,剛要開口,忽覺腳下晃動。
他怔住,轉身看向湖面。
湖面風平浪靜,遊船畫舫緩緩劃動,湖岸百姓喜笑顔開,也許是他多慮了。白欲栖擰眉朝湖邊走,又感腳下震動,這次搖晃許多人都發現了。
他們呆愣,反應快的已經跑開。
不知是誰大喊有妖怪,白欲栖随衆人看向湖面。
船早已覆滅,甚至水裡沒有血痕。一條極高極壯的黑蛇昂揚立在水中,黑鱗堅不可摧,兩顆燈籠一般的綠眼睛陰邪的盯着岸邊的人們。鮮紅的信子不斷吐出,張開血盆大嘴似要将所有人吞咽進肚。
倏地,湖水上湧。
數不清的人沒入水中,朝巨蛇湧去。
白欲栖神情一凜,将燈籠扔在地上,拔劍要飛身上前。手腕驟然吃緊,他不防備,立刻被拉回來,跌進仰金亭懷中。
原先束在仰金亭腕上的縛魔繩已被他掙脫,反用魔力将他束縛。
“不必費力。”仰金亭一手握燈籠,一手緊攥白欲栖手腕,他語氣平淡,絲毫不顧四周百姓哀嚎。白欲栖怒極,擡腳踹在他身上,“放開。”
仰金亭不動如山,将燈籠撿起強硬放進白欲栖手中,“拿好燈籠,蛇妖見不到你我。”
仰金亭雖是魔尊,硬打起來,白欲栖不落下風。立即将覆水抛在左手,劃斷兩人之間靈絲。這筆賬一會兒再算,他不能眼睜睜看這麼多人命喪蛇妖。
蛇妖向岸上遊來,白欲栖正面迎戰。他立在空中,身姿挺拔白衣獵獵,覆水劃過,身下洪水自分兩路。
蛇妖移動迅速,呼吸間便到了眼前。白欲栖将劍橫在身前,隻等一劍穿破它七寸。
恰在此時,身後傳來小孩兒哭聲。
他回頭望,正是在客棧前見到的孩子,布老虎還在他手中。
白欲栖趕不過去,仰金亭就在孩子幾步之外。身後風起,幾乎是瞬間,蛇妖繞過他沖向孩子。
“救人!”
仰金亭站在原地,腳踏水面,手裡提兩盞燈籠,淡然望着小孩兒朝他跑來。
隻消一步,便能救下。
蛇妖黑鱗映出仰金亭身影,極快掠過将孩子吞吃入腹。小孩兒手中布老虎正好滾到仰金亭腳下,沾了泥巴,再也不虎頭虎腦的可愛了。
仰金亭卻轉身擡首看白欲栖,勾唇笑道,“上仙,你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