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笑意的聲音像是沾水後輕微漏電的電器,在沈子燭耳邊蕩出一層漣漪,輕而麻的感覺讓他不自知地抿了抿唇。
“……可以,”沈子燭道,“但導演不一定會信。”
沈子燭在劇組裡的身份,大概就是跑腿的、打雜的這一類身份,連個炮灰群演都沒怎麼演上,這種地位的人和導演說幫陳理帶個話,聽起來效果很像是“貧窮的我認識了一個世界首富朋友”,導演會相信這種話,才是怪事吧?
而且,以陳理的地位……
這種事情隻要說一聲,大概就會有人幫忙和導演聯系,拿到位置。——何況他本來就是贊助商,去參加這種宴會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既然如此,陳理又為什麼要繞這一道彎,讓他去和導演說這件呢?
沈子燭的直覺告訴他,這其中一定有某種考量。
可他猜不出來。
“哦?”然而,對于他心裡的疑問,陳理卻隻是道,“不一定會信?呵呵,他應該不敢不信。”
認識首富朋友這種事情,概率雖小,但仍可發生。何況,多準備個位子又不是什麼大事,陳理沒來也不影響,但陳理如果真的來了,他卻沒有準備位置,這件事可就有點大了。
這種高賠率低收益的事兒,隻要是正常人類就不會選錯。
陳理都這麼說了,沈子燭自然不會繼續糾纏。
他低低地應了一聲,準備等陳理挂斷電話後就與導演說這件事——畢竟,明天就開的殺青宴,不早一點說,導演可能還真準備不過來——然而,他等了三秒,卻沒有等到挂斷信号,相反,陳理平穩的呼吸聲還在對面傳來。
過了大概四五秒,陳理才繼續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他說,“剛剛洗澡的時候,我似乎聽見你的聲音了?是錯覺嗎?”
“……”沈子燭一怔,“我的聲音?”
他人在醫院,陳理洗澡的時候為什麼會聽見他的聲音?
“嗯,也沒什麼,就是感覺隐約聽見你在和别人說什麼……不用?”陳理說。
“不用?”沈子燭有些疑惑,但這個疑惑隻持續了不到半秒,他就想起來自己上一次說不用是在什麼時候——那不就是在剛剛他和女生聊天的時候嗎?為什麼陳理會突然聽見他和女生的聊天……不對,等等,洗澡……
剛剛自己感受到的水流……
觸摸……
以及……
以及——
沈子燭呼吸蓦然一滞!
所以剛剛究竟是什麼情況?……剛剛他是……和陳先生……共感了?
可最後的那段感覺,那明明是——
“呵,看來确實是錯覺,”大概是長久的沉默讓陳理自己得出了一個答案,陳理無奈一笑,“最近有些忙糊塗了,見諒。”
“……”徹底意識到“那隻手=陳理的手”的沈子燭沒找回自己的語言系統,好半晌才回,“沒關系。”
雙方沉默。
四秒後,陳理忽然道:“所以你到底是在‘不用’什麼?”
沈子燭頓時被嗆到:“咳,咳咳!……什麼‘不用’什麼?”
沒猜錯的話,這個所謂的共感,應該隻有他能感覺到陳先生的身體感知吧?陳理突然冒出這麼一句,究竟是因為真的好奇,還是對剛剛自己的沉默感到了一絲非同尋常?最關鍵的是,明明身份算是受害人的自己,在知情權也成為自己之後,竟然感覺到了一點詭異的心虛。
就好像……
他是主動借着共感在……
“哈哈哈,别緊張。那就先這樣了?明天見?”陳理倒是聽起來沒什麼特别的,笑了一會後便與他說了再見。
“……明天見。”沈子燭拿開話筒調了調呼吸後,也語氣正常下來的回了聲再見。
很快。
嘟、嘟嘟嘟。電話挂斷。
沈子燭握着手機一動不動尚未回神,手心裡卻傳來握到手機的觸感,随後指尖傳出觸屏的感覺,很快,手機裡,一條來自陳理的消息便發了過來。
陳理:/月亮
陳理:晚安
“……”沈子燭張了張嘴,懸在半空的手指猶豫了好幾秒,才緩緩回了一個月亮表情回去,“晚安。”
窗外的陽光灑下。
對話框安靜無聲。
沈子燭盯着兩段簡短的對話出神了三秒,而後意識到……
這才下午四點半啊?
他們在晚安個什麼晚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