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飛坤爸魯有神龛?”
“有廟,有好多廟。”
男人話中帶出了點笑意:“我以為張家已經完蛋了,原來張家連廟都有了。”
樹上的人呼吸漸輕,手指摩挲着枝幹。張海漁張了張嘴,無聲地歎了口氣。
要是他看到那片覆在皚皚白雪下的荒涼建築,還會不會這麼想?
那領頭看着男人,忽然又道:“對了,這個新娘,今晚就要在一個飛坤廟裡過夜。”
“那你不早說?”男人翻身上馬,“趕緊把那道士找着了。”
領頭忙點頭也上了馬,送親隊伍走得有點遠了,他們便點起了幾個火折子照亮。
“那兒,大爺,那兒好像有個人。”領頭指着一棵樹後道。
“哪兒?”
男人從背後探出頭來,看到那棵樹後露出來的半個身子,他下馬一看,正是剛才抛下他跑了的道士。等走近了,他卻發現不對勁,道士臉上橫七豎八的滿是傷口,還在往外滲着血絲,一眼看去像是用尖銳的東西拉出來的。
但仔細看看都是些皮外傷,他把人翻了個身,看到前面的衣服也被劃破了,露出了肚子上的皮膚。
确認道士隻是昏了過去,男人的眉頭擠成了一個“川”字,他忽的站起來,在領頭莫名其妙的目光下向四周道:“族長,是你嗎?我是你的族人啊——”
男人口中寒光一閃,隻要一有動靜,刀片就會嵌進那人的皮膚。
等了一會兒,林子始終靜悄悄的,眼看送親隊伍就要消失在視野中,男人将道士綁在馬屁股上,拉着領頭上了馬。
“既然閣下膽子小得跟老鼠似的,那就千萬别被我抓到啊。”
說罷,馬蹄一揚向着前面的光點追去,很快就沒影了。
張海漁跳下樹,也加快了速度。不管他們相距多遠,隻要目的相同,她就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大約三四十裡後是一個小寨子,說是寨子其實也就比普通的村落稍大一些。寨裡燈火通明,人們知道今晚會有個送親的隊伍在他們這裡住上一晚,都想讨個好彩頭。
村口有安排人接應,送親隊伍奏着喜樂進了寨子。寨子中心的神廟仍是一片光明,仿佛歡迎這樁喜事的到來。
這裡的每個寨子裡最大的建築幾乎都是供奉着飛坤爸魯的神廟,這個寨子裡的神廟還算是小的,然而就算再小,那也能容納下這幾百人組成的隊伍。
隊伍提前息了樂曲,收斂神色進入了廟中,輪流恭敬地拜了拜那座高大的神像,各自找了個地兒坐下休息。
與平常那些表情或慈和或怒然的神像不同的是,飛坤爸魯的神像沒有表情。它低垂着眼眸,眼裡不帶任何情緒,好像在看着底下朝拜的人們,又好像不是。
看到神像的那一刻,張海琪愣了一下,眼神複雜,似敬仰,似欣慰,又或是别的什麼。
跟還抱有期望的張海鹽不同,她知道張家早就沒有重生的可能了,但是看到這神像後,她竟又産生了一絲不可言說的期待。
不得不說,這位不曾謀面的族長在張海琪心裡的地位一下拔高了好幾個層次。
這種情緒放在正張望着神廟裡面的張海鹽身上同樣适用。他在一裡外看到寨子後,弄暈了那個領頭,和已經醒來的道士偷偷混了進來。
“族長不愧是族長,就這種小地方都有這麼大的廟,别的地該有多大。”張海鹽摸着下巴“啧啧”感歎道。
“接下來該怎麼辦?”張千軍萬馬問道。
“不怎麼辦,那裡邊還有張海琪呢,我們兩加起來還沒她厲害。”
張海鹽就地一坐,拽了根草叼在嘴裡。看他這麼悠閑,張千軍萬馬也跟着坐下來。
“阿尤朵,你去要點水來,水不夠喝了。”
一個年紀稍大些的姑娘把幾個水袋交到了她面前十五六歲的女孩手上。
女孩,也就是阿尤朵應了一聲離開了神廟,敲響附近一戶人家的門。那戶人家将她迎了進去,沒過多久,阿尤朵捧着滿滿當當的水袋回到廟裡。
阿尤朵将水袋交給了那姑娘,對方又還給了她一個。
“你給新娘子送點水去。”
阿尤朵乖巧的點了點頭,拿着水袋走到了新娘面前,蹲下來遞出手中的水袋,怯生生地說道:“……新娘子,喝水。”
新娘子看了她一眼,接過水喝了幾口就放到了一邊。
阿尤朵松了口氣,離開了新娘子身旁。經過神像下時她像是被它的高大身軀震住了,愣愣地望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忙不疊躬身拜了拜,退回了那姑娘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