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夜癡呆的黃譚東一起上了報紙的,還有汽車爆炸中生還的,如今昏迷不醒的秦煙。
黃譚東不僅癡呆還癱瘓的事,他遠在京城的舅舅并無表示,似乎這個侄子已經是廢了的棄子。
或許因為得罪了太多人,居然沒有一個去探望黃譚東,每每說起他,總要嘲諷幾句。就連家裡的傭人也敢騎到他頭上,欺負他成了個傻子,飯也不給他做。
張啟山倒是撥了一點人去查這件事,不過事情太過蹊跷,黃譚東又樹敵太多,還真的不能斷定是誰害他變成這樣,這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倒是車禍重傷昏迷的秦煙引得不少人關心。秦煙平日裡又不像黃譚東那樣使喚人,想要害她的人還真找不出來。
後來查出來是秦家的一個司機,衆人不免為之惋惜,竟然是自己人做的,末了又要罵幾句黃譚東才能解氣,因為秦煙就是在他晚宴回程路上出的事。
然而,衆人口中重傷昏迷的秦煙,此刻正在庭院裡的躺椅上悠閑的曬着太陽。
她閉着眼喊了聲:“海芸,葡萄——”
屋裡很快出來一個人,張海芸把盛着葡萄的托盤往她腿上重重一放。
張海漁睜眼坐起身,掰下一顆圓潤飽滿的葡萄塞到嘴裡,笑着說道:“我現在可是傷患,受不得委屈。”
張海芸無語:“我看你遲早要躺成個真正的傷患。”
“唉,她嫌棄我們。”張海漁手指戳了戳旁邊椅子上躺着的青年,往他嘴裡塞了兩三顆葡萄,撐得兩頰鼓起。
“我可不敢,”張海芸暗暗翻了個白眼,“剛才他們屍體運過來了,你要去看看嗎?”
張海漁哼了一聲,“終于舍得送來了?我還以為他們要把那東西當寶貝一樣收起來呢。”
雖然他們已經過了一遍明面,但總有些人想試探他們的底牌,這次扣下的司機屍體估計都被翻爛了。
她又摘下幾顆葡萄,把托盤往張起靈腿上一放,對張海芸說道:“走吧,去看看。”
後院裡堆放着屍體,當時車上的炸彈應該離它很近,爆炸的時候來不及逃被炸成了一堆殘肢。
後院的門一開,一股惡臭向她們襲來。夏天還沒過去,屍體極容易發脹腐爛,又隔一個多月才被運來,蟲蠅都已經孕育好幾批了。
張海芸面不改色地捏起一段右臂殘肢,腥臭的綠水裹挾着蠕動的蛆蟲流到地上,“你看這兩根手指。”
張海漁看了看手上的葡萄,一口氣塞進嘴裡,然後随地找了根樹枝挑開那兩截手指,邊察看邊咬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這種常人看一眼就要嘔吐的慘狀,她們一個徒手拿着屍體,一個吃得正歡,另外幾截斷肢旁邊也圍有幾人搜尋線索。
張海漁側過臉“噗”出三兩粒葡萄籽,敲了敲右手的指節處,說道:“這人有練過啊。”
如果是剛死的屍體皮肉包着骨頭,得解剖才能找出點不尋常,現在輕輕一碰就能掉下好些東西,骨頭自然而然破肉而出。
那兩截手指骨節扭曲,除開爆炸的原因,能看得出一點縮骨後的痕迹。
“既然這個假的換掉那晚值勤的錢浩,又在車上放炸彈,說明他不是想混進來,而是想直接殺了你,另外,真的錢浩還沒找到,估計是兇多吉少。”
張海漁點頭,走到軀幹斷肢旁說:“把皮弄下來,澆點燙水。”
軀幹前直面爆炸沖擊,皮肉已經全沒了,他們剝下後背的皮膚時前面的内髒腸子滾了一地。
一盆燙水傾瀉而下沖開大量的黏液,皮的左側,也就是這是身體的左腋下方的位置,逐漸浮現一團拳頭大小的青黑色。
“紋身?”張海芸看了一眼,皺眉道,“難道是……”
張海漁拿來剪刀剪下那塊皮,搖着頭說道:“不是叛徒,也不是張啟山……這就是我一直在找的東西。”
“但是以我對這個組織的了解,他們行動一向隐秘,而且這城裡各路神仙可不是吃素的,他們為什麼要鬧出這麼大動靜?”
當時在車裡這個人完全可以跳車逃走,也許能保下一命,但是他選擇同歸于盡。
張海漁舌尖抵在下齒上,忽然與張海芸對視一眼,“啧,這是想炸出我?”
可惜沒有成功,張海漁自“重傷昏迷”後一直閉門謝客,身邊接觸的也隻有自己人。
“接下來你想做什麼?”
張海芸接過她手上的皮,找了塊布包起來。
“一擊不成必有後招,看來我要開門迎客了,”張海漁伸了個懶腰,邊走邊嘟囔道,“躺了這麼久骨頭都要酥了。”
張海芸在一旁吐槽道:“剛才是誰說自己是病患不能受委屈的?”
“再病也有好的時候,我現在好得差不多了,總得感謝感謝那些來關心我的人。”
很巧的是,張海漁打個盹的時間就迎來了第一位客人,是城東王家的小姐,她父親靠倒。賣明器起家,所以同九門下三門來往還算是密切。
王小姐的心眼不多,但管不牢嘴巴,她今天來這一趟,估計明天全城都秦煙醒了的事情。
張海漁頭上身上包着厚厚的紗布,慘白着一張臉去見了她。
病若西子勝三分,王小姐看着張海漁路都走不了的虛弱模樣,還堅持出來待客,不禁起了點憐憫之心。
兩人聊了一會最近圈子裡的八卦,主要是王小姐說,張海漁聽着。後來見她沒什麼興緻,王小姐便起身告辭了。
看着王小姐走遠,張海漁扯了一把身旁的青年,仰着頭眼巴巴道:“餓了,我們吃飯去吧。”
就在張起靈點頭的下一秒,她倏地站起身拽着他往外跑,嘴裡嚷着:“走走走,出去吃,張海芸做的飯一點都不好吃。”
“那你别吃啊——”出來就聽到這話的張海芸反駁她,看着即将走遠的兩人又是一陣無語。
張海漁讓司機開到鬧市街口下了車,拉着張起靈在街道巷子裡找着小吃攤。
空氣中彌漫着爆炒辣子的香味,大熱天的中午街上人不多,路邊的茶館飯店倒是人滿為患,乞丐也都聚在樹下或巷子裡躲着,等着天涼點再出來要飯。
張海漁找到背陰的面攤,剛好空出來一張桌子,便拉着張起靈坐下,點了兩碗面就聽着周圍攤子人們的閑聊。
身上的紗布引來了不少注視,但紗布幾乎纏住了大半張臉,她今天又穿得很素,所以那些視線大多停留一會兒就移開繼續講着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