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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東明是個心态穩定的人,死亡于他而言是必然會到來的日子,雖然多少會感到遺憾,不過他很早就做好了準備。所以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看到頭頂明晃晃的大燈泡時,竟然産生了一種穿越時空的荒謬感。
浪潮聲忽遠忽近,疼痛的真實感漸漸回到身體。視野中出現一張女人面孔,如果記憶沒出錯的話,這是那位溫小姐的臉。
“醒了。”
她看着他,眼睛不再挂着笑意。
好吧,他這是脫離虎穴又掉進狼窩了。這個溫小姐不是原裝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調了包。
他這邊的人沒空顧及他。既然能帶走自己,估摸着跟之前那個女人不是一路,那她是誰的人?
調整好呼吸,他慢慢坐起來。海風吹來一陣濕冷的霧氣,張東明這才發覺自己的衣服消失了,肩膀某處格外的刺疼。
兩道牙印深深刻在皮肉裡,幾乎剜掉一塊肉,血液還在往外流,染紅了上半.身。
原來那個女人說的“享用”是這個意思。
甲闆上的隐蔽性說不上很好,他們藏在一堆雜物後。現在下面恐怕更亂,這裡反倒安全些。
匕首反射的冷光打斷了思路,鋒銳的刃尖抵在心髒部位,往前一寸就是黃泉路。
“我問你答,别耍花招。”
張東明啞着聲音道:“你想知道什麼?”
“底艙那些是你們的人?”
“有些是,有些不是,”他思考了一會兒,“這是我的猜測。”
“猜測?你連自己人都認不清楚?”
遭到嘲諷的男人苦笑:“他們不會聽我的。”
“他們要做什麼?”
“運貨。”
“什麼貨?”
“具體我并不清楚,他們交易時特意避開了我。”
溫小姐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你應該明白,我要是現在把你扔下去,你活不了多久的。”她忽的自言自語道:“算了,我還是直接解決你吧。”
話音剛落,刀刃完全沒入皮膚,鮮紅的血不要錢般噴湧而出。男人瞪大雙眼悶哼一聲,像蝦一樣弓折身體。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
“好吧,那你要不要跟我合作?”踢了踢他的後腰,“有這麼痛嗎?”她又沒往心口紮。
張東明全然搞不懂她的想法了,可能也因為疼得太厲害,思緒已經攪成一團漿糊了。他忍不住反駁:“你自己往胳膊上刺一刀試試!”
她拔出匕首,奇怪道:“我好端端的幹嘛要劃自己一刀,你這人真不會說話。”
到底是誰不會說話啊!張東明面皮都在發抖,幹脆閉上眼睛無視她。
“你叫什麼名字?”
“……董鳴。”
“不是,我問的是這個。”
溫小姐細嫩的小指戳了戳那片皮膚。眼睛随之看去,青黑色的窮奇紋身與紅褐色的血粘在一起,意會到對方的真正意思後,他沉默了半晌。
“張東明。”
“張海芸,合作愉快。”
處于下風的張東明有良好的合作自覺,他将整件事情的緣由經過和盤托出。
他們這一支是曾經在南洋一帶活動的張家人分裂出來的,張東明原來也在南洋做過事。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情導緻南洋檔案部被毀,族人四散,他們跟着領頭離開來到江浙一帶,在那發展十幾年逐漸有了一點根基。
但好巧不巧的是,領頭人三年前死了,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生活再次掀起波瀾。
這一支力量在南洋時就不算強勢,又經曆過幾次風波,承受能力大不如前。有些人熬不住,也不想再參與其中的漩渦,就獨身離開了。本來張東明也是要走的,他不想去觸碰這些風風雨雨,但是他被扣住了,那些人不讓他走。
這就要說起張東明的特殊之處——他的腦子挺好使。但他是處理資料的,放在古代隻能算是個“文官”,沒有權力,隻有一腦子私密檔案。
原領頭人死後,又是一次小規模換血,如今的領頭……嗯,張東明認為他根本不适合做首領,因為現下他們已然走上死路了。
大約一個月前,有人找他們做筆生意,畢竟他們明面上是靠這個生活的。最開始張東明跟着去,談着談着他就被排除在外了。從隻字片語中他猜測,那些人好像在進行一項極其危險的計劃,稍有偏差就會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