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風扇吱呀呀吹,小屋裡陳設偏陳舊,因為仿造了廉價出租屋的設計。
卓文清幾乎是左腳一邁進門檻就出了一身的汗,反觀蔣岱闌,他偏低的體溫隻要一靠近就好像秋天提前到來,和他後背隻有半壁距離的時候都能感到清涼。
隻是秋天轉瞬即逝,眨眼間就到了冬天,卓文清不停在腦海裡複習着劇情和台詞,怎麼想都覺得太難以啟齒了。
蔣岱闌和他擦肩而過,身上還殘留着冰谷冷泉般的男士香水味,卓文清心道他可真精緻,随後小心擦了下汗浸濕的眼睛,留神避開了眼妝,慢吞吞地站到床邊。
他苦口婆心地勸自己,床戲,自然是在床邊…
卓文清想放松呼吸,但他這輩子沒正兒八經拍過床戲,隻有在藝考前練習的時候私下琢磨過這種戲,畢竟劇集播出的時候都會被閹割的。
卓文清越想越緊張,尤其是某個姓蔣的大魔王站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沒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蔣岱闌個子大概有一米九,臉部輪廓折疊度很完美,下颌骨的棱角清晰,五官無比立體,巧妙地将少年的俊美和青年的英氣雜糅在一起,他從高處往下俯視卓文清的時候,身體能遮住半扇窗子的日光,在一片鴉青籠罩的黑暗裡,壓迫感步步相逼。
“卓老師。”
蔣岱闌的聲線低到隻有兩個人能聽見,卓文清下意識擡眸,隻是眼睛不自然地眨了下。
“…啊?”
蔣岱闌似乎被他這個私人的小動作給弄笑了,唇角揚起半分,“我是第一次。”
“我、我也是…”
“我是說我第一次演戲。”
“啊?哦…那我、我不是第一次了。”
卓文清窘迫地要死,恨不得給自己嘴一巴掌!
想哪去了?肯定是第一次演戲啊,否則還能是什麼?
像蔣岱闌這種長相的帥哥,肯定早在當偶像的過程中就私下裡交女朋友了,不可能是那個“第一次”…
這一定是女娲在捏人的時候對他有所偏愛,像這種人的人生真的存在痛苦嗎?
卓文清不知道蔣岱闌這句話的意圖是什麼,斟酌過後,他想蔣岱闌應該是在尋求幫助。
嗯,他會盡量托住蔣岱闌的戲。
廖原回到導演機位看着畫面,用對講機指揮調度,“現場的工作人員各就各位,第六幕第一場,開機。”
場記打了一聲闆,啪的一聲。
卓文清咬了下嘴唇。
第六幕全程的台詞不超過20句,全是随着動作戲衍生而來的調情話,屬于蔣岱闌的比較多,屬于卓文清的幾乎都是氣音。
也就是叫.床的聲音…
卓文清連腳趾頭都跟着緊張,蔣岱闌卻已經開始了演員的初體驗。
他把卓文清推倒在床,半阖的眼皮遮擋了深暗的不滿,身下青年似乎被床沿撞疼了,四肢緊緊地蜷縮在一起,渾身都在抖。
青年對這份安靜感到不安,隔着有些長的劉海,他偷偷擡着眼,從縫兒裡看上方的男人。
男人壓抑的聲音帶着風雨欲來的狠辣氣息:“葉杉,你真的沒騙我?”
青年眸中閃爍着水光,似淚也似汗,他實在太緊張了,咬着下嘴唇,唇肉也被雪白牙齒深深陷入。
“……”
空氣熱得難以呼吸。
卓文清眼前一陣白霧蒙蒙,瞳膜渾濁不清,他從來沒感到過這樣棘手,他叫不出來,他的情緒不到位,他對着一個男人,實在想象不出來,該如何和男人上.床?
是用…後面嗎?
任何一個男人,用受難般的姿勢、容許另一個男人反複打磨、入侵自己的身體,都該是違背生理本能的吧?
他們是愛、還是身體欲望的纾解?
如果他真的是個同性戀中的受方,他會迷戀攻方嗎?
[葉杉]似乎是不會的。
他清冷、強大、敏感而脆弱,像一塊冷感的、隻在黑夜裡折射月光的冰冷鑽石。
他可以哭泣、害怕、逃避,唯獨不會依賴任何人,哪怕是他信任的[瞿妄]。
劇情開始在一間破舊的廉租房,似乎一切愛情故事的起源都是這樣通俗庸濫。
健康的愛情固然可貴,可是始發于混沌中的情感更令人一生難忘。
卓文清扮演的葉杉背負着亡父的巨額債務,靠賣畫維持生計,雖然貧困卻不卑賤,骨子裡大少爺的清高仍舊昭然若揭,他會用幹淨的手帕鋪在垃圾路上,把食物分出一點放在手帕上,喂給流浪的貓狗,乞丐說他是在臭講究,他會扭頭離去,連個笑臉和客套話都不留。
蔣岱闌扮演的富家子弟瞿妄則嚣張跋扈,表面上歲月靜好,坐擁千億資産,實則是小三的兒子,兩個兄長聯手打壓、綁架、試圖把他打成植物人,瞿妄被插了一刀,大難不死,搶了一輛車逃出來,他身邊沒有可用之人,闖入他車前的葉杉似乎成了最好的人選,于是,葉杉被聘為他的私人秘書,兩個各懷秘密的人被命運捉弄安排在一起。
人設是這樣,那麼,[葉杉]不會抱着身體愉悅的心态面對[瞿妄]。
葉杉很保守,瞿妄似乎喜歡挑戰他人的底線,用來驗證是否是可用之人。
全部影片一共三場床戲,他們要拍的是第一場:[逢場作戲]
…
葉杉的耳根越來越紅,連着脖子那一大片都紅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