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入的血量不多,又有家人們和同伴的呼喚,因此他才可以這麼快地恢複理智。不破的體質沒有竈門一家那樣适合變成鬼,他也沒有可以克服太陽的天賦。
原來懼怕日光是這樣的感覺啊......身為人類時感知到的溫暖如今變成了陰冷的恐懼,他從心裡害怕着陰影之外的世界。母親說得對,鬼都是膽小又卑怯的生物。
“愈史郎那裡應該還有可以将鬼變回人類的藥。”不破忍着心中的饑餓感,看向竈門炭治郎的方向。
“義勇已經叫村田去取了。”粂野匡近他們見他恢複了理智,盡管稍微松了一口氣,可還是沒有輕易離開他的身邊。
這樣就好,戰場上都是血腥味,被鬼血強化過的五感勾起了不破無盡的欲望。肚子仿佛變成了一個無底洞,他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讓視線定在竈門炭治郎的方向。不要去看同伴們的遺體,不許亵渎他們。
“我拿到了!!”村田從頂層探出頭來向富岡義勇喊道。
身邊的愈史郎突然惡狠狠地罵了出來,他看見了同樣被變成鬼的不破。現在他們隻有一支藥劑,蝶屋裡倒是還有備用的藥,但一時半會兒絕對送不過來!
拜托了珠世大人!!保佑他們全都恢複理智吧!!
至少有一個要能夠自控才行,隻要能夠勉強控制住,他們就可以等回到蝶屋再......
“扔下來!!”伊黑小芭内向村田喊道:“我會接住的!扔下來!!”
竈門炭治郎背上的骨鞭已經開始了無差别攻擊,很快就會波及到村田和愈史郎所在的地方。聽到命令的村田不敢耽擱,看準伊黑小芭内的方向就将藥劑高高地扔了出去。他扔得足夠高,讓地面上的人們能夠有充足的時間準備接住它。
一條刺鞭接近了藥劑,被甘露寺蜜璃擋了下來:“炭治郎弟弟快停下!!求你了!!”
在她制造的空隙中,伊黑小芭内穩穩地将藥劑拿到手。落地時他踉跄了一下,随即看向街道的正中。
竈門祢豆子挂在炭治郎的身上,他張開了嘴巴,一顆閃着光的球體在他面前醞釀了起來。這是獵鬼人們沒有從鬼舞辻無慘那裡見過的全新招式,看起來倒像是半天狗那個能釋放雷電的分身會使用的技能,不過眼前這顆雷球的威力要比積怒的力量大上幾百倍。
“不要!!千萬不能殺人啊!!哥哥!!”竈門祢豆子伸出手想要攔住炭治郎,她的手背被雷電的力量灼傷,疼痛讓她滿頭大汗。
一隻更大一些的手替她捂住了竈門炭治郎的嘴巴,輕輕托着他的下巴向上擡起,那顆恐怖的雷球被改變了釋放的方向,歪歪斜斜地向着愈史郎和村田他們所在的那棟樓飛了出去。
甘露寺蜜璃撿回了自己的刀,用這柄可以切斷攻擊的特殊日輪刀打散了那些能量,不過樓頂的愈史郎和村田還是被逸散出來的沖擊掀飛了出去,村田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就将愈史郎推到了樓宇後的陰影裡。
不破感受着太陽的灼燒。後背仿佛被澆上了滾燙的沸水,潰爛的皮膚和衣物相互摩擦,帶來劇痛的同時還不住地引起瘙癢,令人痛不欲生。
本能嚎叫着想要阻止他的“自殺”,但更堅定的是他的意志。他可是柱,他永遠會盡他所能保護身邊的同伴!
“炭治郎!!堅持住,不要被它吞噬了!!”腹部被凸起的骨刺穿透,從他兩肋邊探出的骨鞭失序地胡亂破壞着,竈門炭治郎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牙齒深深地嵌了進去。
“哥哥!!求你快醒醒啊!!那是千裡先生啊!!”
竈門炭治郎對祢豆子的哀求充耳不聞。
富岡義勇的下颌在阻攔竈門炭治郎的時候被狠狠擊中了,他捂着下巴看向站在竈門炭治郎身後的那個人:“為什麼......連千裡先生也......”
锖兔喘着氣:“笨蛋義勇,千裡先生一看就還有理智,但他沒有克服太陽!”
他能在太陽之下堅持多久?如果他們不能在千裡先生堅持不住之前讓炭治郎冷靜下來,他一定會被太陽燒得灰飛煙滅!
炭治郎......富岡義勇發現竈門炭治郎的表現很奇怪,明明新鮮的血肉就擺在嘴邊,他卻沒有大快朵頤,剛才的雷球也是,明明瞄準了人群聚集的地方,卻遲遲沒有爆發出去。炭治郎,你也還沒有放棄,對嗎?
現在最佳的解決辦法就是給竈門炭治郎注射将鬼變回人類的藥劑,祈禱藥劑能夠生效,然後将不破控制在陰影處,等回到蝶屋再想辦法解決他的問題。但是,如果竈門炭治郎是像鬼舞辻無慘那樣掌管着其他鬼的生死,在他被變回人類之後,另一個人會不會也随着“鬼之王”的消失而死去?
想到這裡,富岡義勇呼喚拿着藥劑的同伴:“伊黑!!”
現在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他們必須立刻做出決斷!!
有一道身影比伊黑小芭内動作更快地接近了竈門炭治郎。那是胡蝶的......!?富岡義勇認出了栗花落香奈乎。
戴着蝴蝶發飾的女孩發動花之呼吸·終之型·彼岸朱眼,動态視力被提升到了極緻。她的懷中是另一支寶貴的藥劑。
珠世和胡蝶忍做出了五份完整的藥劑,每一支都很寶貴。一支混合着其他的藥物被珠世送入了鬼舞辻無慘的體内,一支留給了竈門祢豆子。茶茶丸的背包裡帶着兩支,還有一份在胡蝶忍的手裡。
在開戰前夕,栗花落香奈乎從胡蝶忍的手中接過了這支藥劑。她明白,姐姐覺得她自己很可能會在最終決戰中陣亡,這最後一支藥劑的使用權就交到了栗花落香奈乎的手上。
如果她的姐姐們不幸倒在了黎明之前,她也一定要繼承她們的意志繼續走下去。
炭治郎才剛剛變成鬼,還沒有吃人,一切都還來得及。
栗花落香奈乎躲過了無數骨鞭的攻擊來到了竈門炭治郎身邊,感知到威脅的少年擡手抓向她的眼睛,卻被她靈活地躲了過去。
不破順從心意,釋放了出了他的血鬼術。濃稠的暗影從傷口裡流出,它們流淌到了骨鞭的根部,然後猛地收緊。漆黑的陰影從被侵蝕的根部向上蔓延,那些瘋狂進攻骨鞭速度慢了下來,像是一台老舊生鏽的機器,運作的時候咔哧作響。
竈門炭治郎吼叫着想要擺脫背上的束縛,栗花落香奈乎避開了他的手,翻越到了他的身側,将藥劑打入了他的體内。
“不可以哦,炭治郎......不可以讓祢豆子妹妹哭哦......”
竈門祢豆子流着淚喊她:“香奈乎姐姐!”
随着藥劑的注入,竈門炭治郎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的眉頭皺起,眼眶中慢慢泛起水光。
祢豆子、祢豆子......
竈門炭治郎終于倒下了。
片刻的寂靜之後,富岡義勇率先沖了過來,然後其他人緊跟着圍到了他的身邊。不破松開了竈門炭治郎,想讓富岡義勇扶着他躺在地上,可富岡義勇的眼睛卻一直盯着不破。
他再一次從同伴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裸露的皮膚已經被燒得差不多了,然後是血肉和骨骼,朝向太陽的半張臉上眼球露了出來。他在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刻骨銘心的疼痛,本能的恐懼與進食恢複力量的欲望成倍地飙升。
他後退了兩步,用血肉模糊的手擋住了那半張臉。
咬下去,吃掉他們,然後逃走。
他開始憎恨太陽,厭惡那些滾燙的光芒。
有人将他撲倒在地,越來越多的人圍在了他的身前,他們的身影或許單薄渺小,但大家交疊在一起的影子卻為他擋住了緻命的太陽。
“對不起......對不起。”
讓他好好地和大家道别,然後就這樣離開吧。
冰涼的液體從他頸部的血管注入,他感受着體内的躁動逐漸平靜,似乎有無數雙手撫平了他心中最後一絲暴戾的褶皺。
“請你不要這樣!!千裡先生!!!大家都想讓你繼續活下來啊!!”
他們叫喊着他的名字,仿佛這樣一聲聲呼喚就能叫回他的理智,叫醒他的求生意志。
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人愛着他。
甘露寺蜜璃大哭着說:“請你千萬不要死啊,千裡先生!人家還想請你來參加我和伊黑先生的結婚式呢!!”
她一不小心激動地用上了一些力氣,把不破的手握得生疼:“咳咳咳......甘露寺、你的手、手......”
“嗚哇!!對不起!!一不小心就......!!”
這邊凝重的氛圍驟然一松,不少人拍着胸口直接癱倒在了地上。竈門炭治郎那邊也傳來了不小的歡呼,不破聽到有人大喊着“變回來了!!炭治郎變回人類了!!”,終于安心地笑了。
粂野匡近扶着不破坐起來,他什麼都沒說,隻是把頭靠在不破的肩膀上放肆地哭了起來。
一切終于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