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鵝黃色的身影從院外跑進來,賀蘭玉站在合歡樹下沖她招手。
錢姝有一瞬間的恍惚,她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算起來她和賀蘭玉竟然快有一月不曾見面了。
下一秒,那道鵝黃色的身影趴在了她窗邊,眉眼彎彎笑得很是開心,“阿姝,看見我你開心嗎?”
“賀蘭玉?竟然真是你!”錢姝眨了幾次眼又确認了一遍,她還順帶伸出了一隻手捏了捏賀蘭玉的小臉,觸感細膩柔軟,看來是真的了。
賀蘭玉被她這一驚一乍吓了一跳,怎麼好像一副生離死别的模樣?
雖然心底是這麼想的,但這話她可不敢問出口。
看着賀蘭玉讨喜的模樣,明明才時隔一月,錢姝卻感覺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久到她已經做好了那套嫁衣快要嫁給容庭……
錢姝的眼眸流露出幾分落寞,賀蘭玉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可惜她個子沒有窗台高,還需踮起腳才能讓錢姝碰到。
踮腳的時間長了,賀蘭玉小腿隐隐出現了酸痛的感覺,她蹙眉站好稍微緩解了一下,才往屋内走去。
屋裡邊兒就錢姝一個人,并不見錢夫人,随行的丫鬟侍衛都被她趕去了門口,人來人往隻會叫人看得心更煩。
賀蘭玉進來的時候,錢姝早早就收斂好了情緒,自己的事兒怎麼能夠影響旁人,因此她歡喜着先一步迎了過來握住了賀蘭玉的手,“阿熹。”
賀蘭玉反握住她的手拍了拍,繼而對身後的章缙吩咐道:“無名,你在外邊守着。”
一張稚嫩的小臉莫名嚴肅起來,還有幾分可愛,錢姝愣愣看着她,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阿熹你這是……”
賀蘭玉見她一副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佯裝着瞪了她一眼,“你還有心思笑呢?那看來你和容家的婚事應當是不急了。”
“什麼呀?”提及婚事,錢姝默默收回了嘴角挂着的笑,但是賀蘭玉方才的語氣……她頓時感覺到呼吸滞了一瞬,思維似乎也跟着遲鈍起來。
難道跟容家的婚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她視線落向桌邊獨自生悶氣的姑娘身上,急忙又驚又喜地小跑過去,“阿熹,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賀蘭玉扭頭不看她,想她堂堂賀蘭家的大小姐,為了她親自從這佑安寺山下一步一步的走上來不說,錢姝居然一見面就是笑話她,虧她還為此憂愁了整整一月。
瞧着面前的姑娘似是真的生氣了,錢姝立即收斂了,她重新來到她面前蹲下,溫聲地懇求着說道:“好阿熹,剛才是我不對,你原諒我好不好,我錯了。”
“哼。”賀蘭玉看了她一眼不說話。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諒了我吧。”錢姝睜着一雙圓圓的杏眼兒,直勾勾地盯着她,“阿熹,我真的錯了。”
被她這雙眼睛盯得久了,賀蘭玉也不忍心了,更何況她早就不生氣了。她倆自小一起長大,心裡想什麼都能猜到個一二,哪兒能不知道剛才錢姝是不是故意笑她的,隻是剛走了一路實在是累。
賀蘭玉無奈的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我大人不記你小人過,這次就先原諒你。”
聽見她終于開口願意跟自己說話了,錢姝松了一口氣,她笑着問,“真的?騙人是王八。”
賀蘭玉聽後臉色一黑,回道:“你才是你才是。”
“好啦,快說說你剛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錢姝起身坐到她旁邊。
賀蘭玉走了一路早就渴了,好不容易到了佑安寺還來不及喝杯水呢,她就過來找錢姝了。
于是和賀蘭玉的眼睛先看了眼桌上的茶杯,又轉眼看向錢姝,意思很是明确。
錢姝領會,當即為她倒了一杯水放在面前,順帶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好了好了,快說吧。”
賀蘭玉朝她投過去一道滿意的眼神,然後端了起茶杯喝下一口,她才嚴肅道:“容庭并非衆人表面所見的那樣芝蘭玉竹,儒雅博學。”
“他似乎是醉煙樓的大主顧,竟然能将樓中的姑娘引去他想要去的地方。”賀蘭玉說這話的時候小心地看了眼錢姝。
醉煙樓那種地方,在江都簡直人盡皆知。錢姝那時好奇還曾女扮男裝的進去過一回。她模樣清秀又生得個子極高,穿了男裝根本叫人瞧不出一點端倪,就像幼時的賀蘭玉也被她騙過。
與常去醉煙樓的那群人不同,錢姝的氣質獨特,所以剛進了門,她就被一群姑娘簇擁着圍坐起來。有膽大的姑娘摸她,隻是摸着摸着她手就要往錢姝的身下摸去,吓得錢姝當即就跑出了醉煙樓,并發誓自己以後再也不會去那種地方。
“然後呢?”錢姝問道。
賀蘭玉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轉而牽過錢姝的手,同她對視着認真道:“所以那容庭就是個混迹于煙花柳巷的小人,他不是你值得托付一輩子的良人,這樣的人配不上你。”
錢姝看着她瞳孔微怔,圓圓的一雙杏眼兒此刻紅彤彤的,上面還蒙着一層水霧。
自從這個婚事定下來以後,所有人都說這是一門極好的婚事,父親和母親也皆是如此。未來夫君博學多識又溫和謙遜,她嫁過去指定會過得幸福,卻沒有人問過她願不願意。
隻有賀蘭玉,隻有她是唯一一個對她說這些話的人。
容庭早就知道了賀蘭玉今日會來佑安寺,但是他沒料到,居然還能在此處見到他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