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銀盤,懸于福祿山身後。上山的小道隻一條,歪歪斜斜倚着山勢往上,被一道朱門生生攔斷。
“無情宗”幾個大字懸于朱門上頭,出入皆是無情。
遠處的峭壁上,山風冷冽,林靜靜駐足于前,绯色長袍翻飛在黑夜中,皎月下瑰麗肆意如焰。
兩峭壁隔着天險,月下那根連接峭壁兩頭的鎖鍊如銀絲。這條鐵索便是入宗門的唯一通道,也是入無情宗的第一道考核。
此時已入夜,那條鎖鍊挂滿冰霜,比白日更難走些。
這一關看似隻需是煉氣期的修士皆可通過,可往年這道關卡便可攔下八成的新弟子,林靜靜不敢懈怠。
一踏上鎖鍊,上空大陣張開籠住整條鎖鍊。霎時烏雲蔽月,風雪驟降,雪片似刀刃劃過林靜靜臉頰,需分神凝結護身法陣才能抵禦風雪。
“一問道心是否堅定。”一道凜冽的劍氣随聲音自腳下深淵傳來。
林靜靜渾身一僵,這道劍氣她在熟悉不過。她曾死于這道凜然劍氣之下,集世間正氣的君子之劍。
“川淵?”她驚呼出聲,這名字自她重生後便藏于心中,幾百年未喚過。那是她前世夫君之名,亦是親手斬殺她之人。
分神之際,劍氣早已突破護身法陣,沒入身軀。
竟沒有半分疼痛疼痛?林靜靜一個趔趄,差點跌入腳下的萬丈深淵。低頭一看,才發覺腳下山脈呈一柄長劍模樣,橫卧于懸崖間。
還未站穩,又一道劍氣自下而來:“二問世間情緣是否可抛。”
意識到那劍氣隻是問心,并無任何攻擊性,林靜靜坦然立于鎖鍊之上冷笑:“我林靜靜活了兩輩子,從未對任何人動情,情緣有何不可抛。”
“三問是否憐憫天下蒼生。”第三道劍氣襲來。
林靜靜眉頭一皺,從妖王到一代魔尊,她重生前惡名遠播,世人皆唾棄,确實談不上憐憫天下蒼生。
可此生她并不想當那令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她隻想當個尋常人。
第三道劍氣不似前兩劍的柔和,霸道的力量湧入四肢百骸,遊走了幾個周天後竟然化作一股靈力滋養了她的肉身。
林靜靜握了握拳頭,靈力更盛,看來劍氣問心考驗已過。
隻是為何川淵會在無情宗留下這劍氣?難不成此次曆劫的神君同他有些淵源?
林靜靜細細回憶了前世川淵身邊之人,實在沒想起哪位神君有在福祿山一帶曆過情劫。
她此前在仙界姻緣閣收到的揭帖上,也并未說明這位曆情劫的神君身份,隻知他此生是無情宗宗主宣墨。
宗門内鐘聲已經敲響,意味着入門考核開始。林靜靜來不及細想,化作一陣疾風往比武大殿方向掠去。
而此時無情宗主峰上,漆黑的大殿内一雙眼睛緩緩睜開,雙眸如冬日冰封的寒潭,澄澈卻冰冷:“竟有人值得無情劍的三問考驗,有趣。”
不似其他宗門仙霧缭繞四季如春,無情宗冷冽似極北苦修之地。林靜靜越過一片雪原,才踏入孤身立于雪地上的比試大殿。
林靜靜進門還來不及抖落身上的雪,主考官便開始宣讀規則。
“今日的比試是擂台賽,采用積分制,規則也極其簡單,赢一局得一分,輸一局扣一分。先上台者可發起挑戰,排名前二十名者,通過考核。”
比試前修士可從兵器庫選擇一件契合的仙器應戰,無情宗出手很闊綽,哪怕落選亦可将仙器帶走。
一聽有仙器相贈,凡界的修士急哄哄往兵器庫跑。
林靜靜乃下凡助神君曆劫的仙使,仙界什麼仙器法寶不曾見過,自然不稀罕這些凡界之物。她氣定神閑地走在隊伍後方。
本次參加比試的弟子有三十九人,同她一般氣定神閑的修士還有二十人。
二十人不是凡人,亦不是姻緣閣的同僚,本命法器又皆是刀劍之類硬家夥。難道是來自仙界武殿的仙使?
此次無情宗招收弟子二十人,武殿便出了二十人。顯然是不想給姻緣閣活路。而情劫分明在本次曆劫必選項目内。林靜靜快速得出結論,武殿欺人太甚。
兵器庫分四排陳放了百餘件仙器,從靈氣濃郁程度,便能大概知曉仙器的品階。
打量了一圈,林靜靜将目光鎖定在角落的一把破劍上。劍身鏽迹斑斑,但散發出的靈氣純淨又濃郁,這般靈氣隻有仙界的中階仙器具備。
林靜靜單手一揮,長劍握于手中。劍氣竟然能同自己的靈力融會貫通,這仙器除了品階高,還同自己氣場合。
因劍上那層封印,長劍看似陳舊不堪。那封印不是現在的她能解的,但這破劍用作本場比試,綽綽有餘,
好劍難求,林靜靜拂了拂鏽迹斑斑的劍身,很是滿意。
“那弟子滿身紅粉濁氣,應是姻緣閣派下來的仙使……”
“就這眼力?也難怪隻能在姻緣閣當差。”
一旁的武殿仙使嘲諷起來。
林靜靜不動聲色,目光掃過武殿的衆仙使,最後将目光落在二十人中一個最瘦弱的仙使身上:“叫什麼?”
“我?異懸。”喚作異懸的小修士有些意外,縮在一旁小聲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