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實在忍不住了,又拿袖子偷偷拭了拭眼眶,豆蔻趕緊遞過去一塊帕子。
祁嬷嬷接過道了謝,拿帕子摁了摁眼角,才接着說:“後來就是陛下賜婚,責令工部協助修繕王府。蓋因王妃德容兼備,殿下心中歡喜,想早日迎娶王妃入府,這時間上便不免緊張了些。殿下也是着急,日夜催促,好在這許多工匠緊趕慢趕,總算在大婚前将這主院凝晖堂修整好了,其它地方收拾起來恐還需要些日子,還請王妃見諒。”
一番話說的弈甯心中啧啧稱歎,不得不默默地給這位祁嬷嬷鼓了幾掌。換了不知道的人,不定以為蕭川多喜歡她,對她多麼一往情深呢。
其實不過是為了皇家顔面,總不好讓堂堂一品王妃嫁進來住破屋子吧。他蕭川不要臉,太和帝也丢不起這個人啊。
“如此一來,那些榮軍都安置去了何處?”弈甯問。
“回王妃,聽奴婢那二小子說,這次殿下回京,似是帶了什麼馬回來,那些人被安置去養馬了。至于具體在哪裡,奴婢也不甚清楚。”祁嬷嬷又答。
弈甯颔首,後面的事涉及軍備,确實不是她一個内宅婆子能知道的。弈甯卻聽祖父與兄長議過,知道蕭川回京時,随行帶回了一批西北軍改良的戰馬種馬,安置在了西大營後山的馬場。隻不過蕭川一向不插手京師軍備,卻不知他這批戰馬究竟是為誰帶回來的,如今竟還派了專人去喂養。
弈甯還待再問問王府的一應日常管束、奴仆數量之類事宜時,便聽廊下小丫鬟通報:“殿下回來了!”
弈甯趕忙起身相迎。
蕭川自屏風後轉入,雙手負在身後,腳步沉穩。
“殿下可用過晚膳了?可要傳些吃食?”弈甯行禮問安,臉上笑顔溫婉端方。
蕭川看看更漏,搖頭道:“不必了,備水沐浴吧。”
祁嬷嬷不敢怠慢,忙不疊地出去吩咐。
蕭川也不讓人服侍更衣,徑直就去了淨室,弈甯隻得去衣櫥裡替他尋寝衣。
這是弈甯第一次打開蕭川的衣櫥,入目幾乎隻有黑白兩色——黑色的多半是外袍,白色的全是寝衣,找起來十分便宜。唯一的兩件例外,一件是親王冕服,雖仍是玄色為主,但上面輔以金銀線繡了九章紋。還有一件靛青色錦袍,用料華貴,繡工精美。繡紋是京中前幾年流行的樣式,衣裳看起來卻還是新的,應是沒怎麼穿。
弈甯抱着寝衣進去時,蕭川正背對着她已脫了外袍,聽到她進來的聲音也未轉身。
她将寝衣擱置在一旁木架上,想了想,還是問了句:“殿下可要喚人服侍沐浴?”
蕭川這才知道進來的人竟是弈甯,停了動作,回頭道:“不必。”
——
夜已深了,待收拾好床榻,滅了多餘的燭火,一衆丫鬟退下後,屋裡又恢複了甯靜。
弈甯照例問了蕭川“飲茶否”,被否定後,滅了燈,默默地爬到裡側躺下。
還是問問他吧!弈甯在心裡過了一遍後,輕聲道:“殿下,按照風俗,我明日是要回門的。”
“嗯”,蕭川低聲道。
弈甯懵了一瞬,這“嗯”是何意?
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隻得鼓了鼓腮幫子,又問道:“我不懂皇家規矩,不知作為皇家兒媳,這回門可有什麼講究?殿下不若跟我說說?”
這次蕭川不僅睜開了眼睛,還轉頭朝弈甯看了過來,讓她頓時有些心虛。
蕭川心中腹诽:套話就是這般套法?若按皇家規矩,根本就沒有回門一說。還是當初先帝說要與民同俗,才讓禮部加了皇子成婚回門的禮制。莫說她謝氏原本就是世家高門,曆朝曆代浮浮沉沉,不知多少女子嫁入過皇家。就單說現如今高居太後之人是她祖母的胞妹,位居貴妃之人更是她的嫡親姑姑。她會不知道皇家規矩?
不過是想問問他去不去罷了,用得着這麼拐彎抹角的?
不過腹诽歸腹诽,畢竟妻憑夫貴,她想讓自己在外人面前替她撐住場子,他倒也能理解。
“我明日有事,不便陪你同去,讓崔達和秦風護送你。禮部的禮單你可瞧過了?”
弈甯隻聽得那句“我明日有事”便猜到了結果。雖說原本也沒抱什麼希望,但此刻心裡還是不免有些失落,卻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王府長史護送回門,也是慣例。
隻小聲答道:“是。已經看過了,禮部安排的甚是妥帖。”就不再說話了。
蕭川等了良久,不見她再出聲,偏頭看過去,見她雙目輕合,拿不準她是生氣了,還是要睡了。想想還是不管了,他不想去謝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得乘着這幾日不必去朝中,趕緊把手上的事情都處置了,好盡快回西北,抽不開身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