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五王子敖敦?可他并未見過弈甯,如何能遠在塔城操作這樣一個陰謀?弈甯疑惑道:“何以見得?”
羅續道:“王妃可記得您生辰那日?”
弈甯點頭。
“當日我約殿下與英将軍飲茶,議的就是敖敦。敖敦當時來了府城,我們皆以為他為議稅之事提前來攪渾水,可不過三日,他居然又悄無聲息地走了。再就是這次議稅,瓦剌答應的太容易了,這絕不是敖敦的作風。且烏日逐一向看不起我大啟,這次不僅親自前來,期間更不曾有任何刁難,這些都是疑點。”
羅續說的清楚,弈甯也聽的仔細。末了,她問:“大人的意思,此事是敖敦的陰謀,靶子其實是烏日逐?”
羅續颔首,不愧是謝奕甯,反應很快。他道:“敖敦與巴圖溫争奪王儲之位,已成水火之勢。他一心想挑起西北戰火,試想,若此次烏日逐死了,巴圖溫和阿古達木父子如何肯善罷甘休?西北戰事必一觸即發。”
弈甯默然,既能挑起戰火,又能除掉競争對手一子,一箭雙雕。敖敦如此心計,假以時日,定是西北心腹大患。
且最重要的是,西北如今不能開戰,即便要開戰,也決不能是因為一個女子。
以蕭川的性子,讓他就這麼放烏日逐走,定然比殺了他還難受。可瓦剌與西北打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協議休戰,又逢如今多事之秋。主動挑起戰火,即便戰勝,也要被問責,倘若戰敗,後果隻怕更是不敢想象。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留仙居,顧清秋說,她覺得有人在暗處偷窺。。。。。。
思及此,弈甯隻覺全身發冷,若說羅續方才的話隻是猜測,那麼弈甯此刻已經是确定無疑了。
她猛然站起,往外走了兩步,大聲喚着:“秦風。”
秦風原就守在外面,此時聽得弈甯喚,立時便走了進來。
他見弈甯的臉色比方才更白了,心中一驚:“王妃?”
思緒一來一回間,弈甯已很快做了決定,她道:“即刻放了烏日逐,并傳令城門守衛不得阻攔。你告訴他,若不想死,就趕緊回塔城,越快越好。”
羅六若報信順利,今日就能到涼州衛所。蕭川收到消息,定會日夜兼程,她是半分也不敢再耽擱。
那日跟去的人多,即便弈甯不說,隻要蕭川一回來,事情的詳細始末便再也瞞不住。屆時,若烏日逐還在城中,讓蕭川如何自處?
不殺他,難解蕭川心頭之恨,他無法面對弈甯。可若殺了他,他該如何向朝廷交代,又該如何面對西北數百萬百姓和将士?她不能讓他陷入這樣兩難的境地。
秦風詫異,他不知羅續跟弈甯說了什麼,怎麼王妃突然就要放烏日逐走?正待開口要問,弈甯已經厲聲呵斥:“還不快去!殿下不在,我的話是已經不管用了嗎?”
秦風從未見過弈甯這般疾言厲色,再不敢反駁半句,行了禮,轉身就往外走。
弈甯站在原地,看着秦風出了院門,心卻慌得厲害,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
羅續自她身後站起,走上前,道:“王妃大義,羅某佩服。”
弈甯卻轉過身來,對着羅續微微一笑,道:“羅大人謬贊,我不過一介深宅婦人,不如羅大人多矣。畢竟此事一出,秦風等人皆氣憤不已,隻有羅大人還能如此保持理智,顧全大局。”
她說話時,一雙眼睛看着羅續,頗有冷意。
羅續眼角抽了抽,女人太聰明果然不好糊弄。弈甯這話,無非是說他不如秦風等人忠心。
烏日逐大庭廣衆之下非禮弈甯,衆人皆心知肚明,屆時蕭川的怒氣絕非一般。
是以,秦風等人明知烏日逐不能死,卻執意要殺。為何?隻因這些人才是蕭川真正的心腹,他們事事以蕭川的心意為先。
都是些沙場男兒,在他們看來,要打仗,打便是了。男人頭可斷,血可流,卻絕不能堕了他們殿下的威名,更不能讓王妃受辱。這樣一對比,他羅續待蕭川之心,可不就是差了一層?
但他也并不想解釋什麼,曾在弈甯來西北之前,就有人告誡過他:弈甯聰慧,一點就透。不要與她說太多,說的多,漏的多。
此刻,他倒是真正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分量。
好在弈甯也不欲多糾纏,她實在是有些精神不濟。隻意味深長地道了句:“我若是羅大人,眼下定會先去想想,若那烏日逐半路上與殿下撞上該怎麼辦!”
羅續一愣,旋即拱手,道:“王妃說的是,下官即刻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