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找“七妹”幫忙往宮中請一道秘旨,可“七妹”卻給了她更大的驚喜。
耳畔似乎又響起蕭景姝那日清:晨的話,帶着難言的蠱惑。
“二姐姐雖隻請賜一州刺史之位,但世人皆知。,姐姐已有為一方節帥的實力。”蕭景姝輕z聲細語,“可姐姐不過雙十的年紀,往後若想更進一步,那可能要熬上個一二十載。”
她斟了一盞清茶:“數十年戰亂自地方始,陛下登基後,定會慢慢取締各地節度使。姐姐不可能效仿辛節帥做一方‘諸侯’,隻能往六部走,在這種相互掣肘的地方,想要完全發揮出自己的本事其實很不容易。”
蕭景姝一雙漂亮的含情眼裡隐隐有火焰跳動:“所以,姐姐為何不直接選擇做明堂之上的聖人呢?”
做聖人。
意思是做下一個顯聖皇後——不,下一個顯聖帝。
蕭景妍長長吐出一口氣。
哪個有抱負的女子不想做顯聖帝呢?
既然有人願拱手相讓替她籌備,她焉能不試上一試?
……
幾日後,淮南道邊界,壽州。
鐘越從行李中取出随行攜帶的金瘡藥,輕輕倒在了公儀仇手臂的箭傷處。
一旁撕裂的布料上,是濃黑的血漬。
公儀仇感受着傷藥落在傷口上的刺痛感,放在膝頭的手青筋暴起。
“我真是小瞧了她。”他的聲音很輕,猶如毒舌嘶嘶吐信,“……她果真早就和衛觊勾搭上了。”
且還有臉哭着說自己冤枉了她。
比起被救走的韋蘊、折損的下屬以及被打亂的計劃,他最恨的是自己受了她的蒙騙。
更恨的是,他居然還對這個騙子起心動念了。
公儀仇心道,我就該在她小時候就掐死她。
不過在殺了七娘之前,他可以先做些别的。
“把那個恪敬公主以前的男寵給劉忠嗣送過去。”公儀仇吩咐完,又改口,“不——直接給他要扶持的那個衛愈送過去。”
這件事就是要交給蠢人來做。
……
按理說中和帝剛剛駕崩,各地官府這個年節也該低調着辦,可汴州刺史府大門前卻車水馬龍,一副欣欣向榮之景。
汴州刺史名喚衛登,是新安郡王的長子,頗有些理政治下的手段,最大的毛病是好歌舞美色。
是以在大多數人眼中,他是個頗為十全十美的人物。
此時此刻,這位人物的管家之一正待在汴州最大的花樓群芳樓中,對着樓裡的鸨母張媽媽撒氣。
“張媽媽,你可害苦我了!”老管家叉着腰抱怨,“你口口聲聲說點翠娘子能代替嬌嬌兒跳百鳥朝鳳,可昨兒她跳的活像一隻母鴨子,使君看得臉都青了!正月裡正是宴客的時候,府上這次可丢了大人了!”
張媽媽心知肚明點翠根本沒有管家說得那樣差,卻還是擦着汗陪着笑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嬌嬌兒福薄,剛好這幾天起了疹子呢……”
“我體諒了你們,可沒人體諒我呀!一年剛開始,我一個月的俸祿就被扣完了!”管家怒氣沖沖道,“我今日便親眼來看看嬌嬌兒如今到底什麼個模樣!隻要疹子能被脂粉蓋住,後幾日宴上的歌舞必須都是她來領頭!”
張媽媽歎了一口氣,沖着一旁的龜奴使眼色:“快去樓上,把嬌嬌兒喊下來!”
三樓花魁的房間裡,蕭景姝正在燒從徐州傳來的密信。
這密信的來源可波折得很。先是由衛觊的人送至徐州的“蕭景姝”手裡,再由“蕭景姝”給周嘉,經由太女衛的暗線送至巫嬰手中,最後轉交給蕭景姝。
不過這封信的重要程度值得這種波折——韋蘊已經被救下了。
蕭景姝心道,還好蕭景妍會仿旁人的字迹,直接由她給衛觊回信便可,不然又要多一樁麻煩。
算算日子,金陵城的百官也該遷都北上了,她得趕緊從衛登手裡拿到玉玺。這幾日她已摸透了汴州城的近況與嬌嬌兒的言行舉止,是時候混進刺史府了。
門外傳來龜奴的通傳。嬌嬌兒果然深受衛登喜愛,進出刺史府的機會一抓一大把。
蕭景姝在銅鏡前細細打量了一下臉上的“疹子”,确定其隻剩下淺淺的紅印,才戴上面紗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