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爺爺,凡是酒都帶烈性,平日需少飲一些。”雖然酒味誘人,但唐一意還是忍不住提醒。
前往無度門之前,唐一意便反複囑咐季翰陽平日少飲酒,今夜聽他如此說道,估計屋中還有好幾壇酒。
“唐丫頭的話我放在心上,隻是這幾年山中的果子結實累累,我看荒落在地可惜了,便用來制了些果酒,除了節日和有客來訪之外,其餘時間是一概不碰的。”
“當真?”
“如真金般真。”季翰陽拍着胸脯做保證。
“這些年山中并無客人來訪,但果子每年都結,鮮少有飲酒之機,我屋中的酒壇子不知積了多少了。”
“我作證。”柳雲關舉起手來,“季爺爺身上一點酒味都沒有。”
常年喝酒之人身上總萦繞着一股味道,柳雲關經常在朱家酒肆中聞到,可在季翰陽身上聞不到。
自證加他證都很合理,唐一意相信了。
為了讓季翰陽好嚼一些,兩人又将叫花雞的雞肉撕成碎條。
雞肉嬌嫩,季翰陽胃口不錯,難得吃下了兩碗飯。
“我們該往何處尋得豆子呢?”吃飽飯足之後,唐一意想起正事來。
要找到豆子方能找到山參。
“早年我是在山腳下的鎮子遇見的豆子,或許它是回到了原處。”
第一次見到豆子也是在秋天,彼時茫山已是碩果累累,季翰陽費了好大的勁兒摘了滿滿一筐子石榴,搬到山腳的小鎮去,欲換些銀子。
茫山上不僅風光好,結出的石榴亦是一流,季翰陽隻吆喝上了一句,便吸引來了一大批人。
“這石榴甜嗎?”
“甜,嘗嘗,不甜不賣。”季翰陽從筐子中挑了一個果皮光滑、個頭飽滿的,用彎刀沿着表皮割開,露出了晶瑩的果粒。
圍着的人都抓了幾粒,一把塞到口中品嘗。
“甜!”随着爹娘趕集的娃娃開心地喊道。
一大筐石榴很快便被他們挑走了,竹筐空了,而季翰陽的錢袋子滿了。
他難得下山一趟,心中想着犒勞自己一番,便找了家酒肆坐下,點上了幾盤好菜。
離開京都之後方知銀子來之不易,季翰陽不敢浪費,端正着身子吃完了盤裡的菜,碗中沒剩下一粒米飯。
“哪來的野狗!”鄰桌的老伯突然大呵一聲。
他們哥幾個喝酒正興呢,不知何處鑽出一隻黃犬來,在桌子底下轉來轉去,老伯本欲起身夾個菜,未曾想踩到了它尾巴上,他一驚,腳下不穩摔在了地上。
而那小黃犬吃了痛,蹿出桌底沖老伯呲着牙,做出一副咬人的樣子。
“野狗!牙還未長齊也敢有如此大的威風。”老伯心中有氣,爬起來踹了它兩腳。
小黃犬又吃了痛,嘤嘤呻吟起來,聲音愈加微弱。
季翰陽歎了口氣,無心顧及閑事。
他一心想着買些肉類,趁着天色尚早趕緊回家,于是便走到櫃台付起了銀子。
當他再回到原先的椅子,欲攬起筐子從酒肆離開時,意外發現手裡提着的筐子多了些重量。
不對,石榴分明已然賣光了。
季翰陽雙手提着筐子,往裡頭探了一眼,發現一隻瘦骨嶙峋的小黃犬。
“誰的狗?”他大聲問道。
小黃犬原先是蜷縮着,此刻聽到了他的聲音,耳朵霎時豎了起來。
酒肆中的食客聞聲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又默默将目光收了回去。
不是他們的狗,他們亦不願多管閑事。
季翰陽隻能抱着竹筐去問店掌櫃,“方才我付錢時,這隻狗不知何時鑽到了我筐中,想必它的主人丢狗此刻亦着急萬分,我正着急趕路,可否麻煩掌櫃的幫忙照看?”
店掌櫃卻搖搖頭,“此狗在鎮上流浪已半月有餘,每日都至我店中讨骨頭吃,我照看它可非一日兩日了。”
“掌櫃的,好人做到底吧。”
“好人也要做生意的。”掌櫃回想方才老伯那一出,接着說道:“若是縱它在酒肆中閑蕩,來日若是傷了客人,我這小本生意可賠不起。”
“天地之大,竟無一處可容它生存。”季翰陽犯起愁來。
“那倒也不是無處可去。”
季翰陽聞言,疑惑地看向了店掌櫃。
“出門往東走上半裡路,有一戶專做屠狗生意的人家,興許他們用得上。”店掌櫃低頭撥着算盤,淡淡地說道。
一說到屠狗場,季翰陽眼前頓時浮現出了滿地血腥的畫面,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筐中的小黃犬似乎對自己的命運有所感知,探頭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罷了罷了,一隻狗吃不了太多東西的,小木屋多它一個不算多。
季翰陽沒再同掌櫃說話,隻是将竹筐背上,而後疾步離開了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