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朝隻覺全身血液僵了一瞬,随後滾燙沖破冰冷的封口,于身體各處叫嚣,不可置信卻又覺是情理之中。
林子霖從始至終都打算謀反,哪怕許驚雪還好好地同他在一起。
他不是因許驚雪嫁與他人而崩潰絕望謀反,不是因為愛情悲劇才走上的不歸路。
他甚至可能從一開始就是奔着利用許家而接近許驚雪的。
雖是能理解,可說不心寒是假的。
許雲朝記得自己曾有一次與許驚雪在沁雪堂外等林子霖,閑聊之餘,她忽然側目,眼尖地瞥見不知何時已站于門扉邊的人,正帶着淺笑靜靜望着她們——或者說,是望着她阿姐。
那專注的目光,溫柔的神情,眸中的癡迷與愛慕,克制卻無甚掩飾。
許雲朝打那時起,就一直堅信林子霖是愛許驚雪的,哪怕有前世那遭在,她仍是對他持有一份信任。
可現在,信任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就會徹底崩塌。
“行了,别想了。與其在這兒思考些有的沒的,白叫自己難受,不若先關注眼前,去做現在該做的事。”
一隻手忽然落到許雲朝的頭上,季瑞霄懶洋洋的聲音傳入耳中。她循聲望去,隻見身側的人沖她一笑,莫名給了她十足的安撫。
瞧許雲朝這副有些呆愣的樣子,季瑞霄又想起了她不久前怒氣沖天,毫不手軟地結果了一個探子的冷酷模樣,暗自感歎,又不合時宜地想逗她。
他輕聲笑到,“怎麼?太出乎意料,吓呆了?還是太過失望,想哭啊?”
“不過都沒關系,來,撲我懷裡,哭了我哄你。”
“滾。”
回神但被賤到的許雲朝無語至極,翻了個白眼後麻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感覺不大解氣。
于是她又道,“你有功夫跟我貧,不若收拾下這裡。季公子真是一天到晚嘴不閑着,好好一副漂亮皮囊都給你糟蹋了。”
見對方要反駁,許雲朝又立馬補充着:“不收拾就趕緊麻溜地起來罷,萬一等會兒又出什麼岔子……還指望不上你。”
“……”
季瑞霄所有的話都被她嗆了回去,咬着牙忍下了。
是他理虧。
但他很不爽。
脾氣忽然就上來的季瑞霄起身,神情一收,霎時變得矜持清冷,成了那個許雲朝少見但衆人廣為流傳的高嶺之花。
他不緊不慢地拂去灰塵,臉上沒什麼表情卻又明晃晃寫着“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他腳一擡就往草叢外邊走去,沿着道徐徐向前,壓根沒打算等許雲朝。
分明是什麼話都沒說,卻好像什麼都說了。
許雲朝見他這明擺着是被自己怼狠而不高興的樣,除深感不妙外,還有發現隐藏驚喜的快感。
喲,玩不起,鬧脾氣。
意識到這點的許雲朝眼睛都亮了。
先前所有的東西瞬間被許雲朝抛之腦後,她現在滿心都是季瑞霄使性子這一點。
小美人使性子,怪可愛的呢。
于是許雲朝立刻邁大步追了過去,湊到季瑞霄身邊,笑嘻嘻道:“哎唷,生氣啦?”
季瑞霄沒睬她,冷着張臉繼續走。
壞了,估計觸到逆鱗了,氣得不輕呢。
慣會察言觀色的許雲朝馬上正經了神色,又放低姿态,軟下聲音,乖乖哄着人道:“好啦是我沒說好,我不該說指望不上你的,美人就該被保護嘛~這種打打殺殺的危險事兒就不該是你幹。”
“是我沒把握好分寸,話說重了。我保證方才絕對沒有要罵你的意思,在我心裡,護着你是應當的。”
“别生氣了,生氣多傷身啊。”
難得被許雲朝哄,季瑞霄很是意外,他還以為這不着調的家夥又要沖他犯賤半天呢。
季瑞霄本就隻是小打小鬧,并非真的生氣,這下也是一點脾氣也無了。
他轉向許雲朝,對上她那雙似是閃着光的眸子,注意到她眼底來不及藏起來的興奮時,一愣,随後氣笑了。
難怪這小妮子會來哄呢,原來是讓她爽到了。
季瑞霄好氣又十分無奈,隻得屈指,不輕不重地敲在了許雲朝的腦門上,“一天到晚沒個正型。”
意思是算了,不同她計較。
他腳步不停,仍是大踏步向前,甚至隐隐加速。
許雲朝努努嘴,可這會兒又不大敢說什麼,隻能捂着腦袋跟上他的步伐,穿梭在林間。
兩人總算靜了會兒。
上方的枝葉由風吹得搖擺相撞,下方厚厚的落葉堆被人踩得沙沙作響。兩人看似悠閑,實則不曾放慢速度,遂不多時,便出了這片林子。
幾近晌午的陽光沒了茂密林層的遮掩,瞬間變得耀眼刺目。
許雲朝站于林前,擡手抵在額前遮光,踮起腳眯眼望向遠方。
前方幾裡遠處便是渝州城城關。
許雲朝舒展了下身體,莫名有些期待接下來的事情,忍不住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季瑞霄瞥了她一眼,哂笑,很識趣地帶着她往那邊趕去。
因事先季瑞霄安排好了,所以兩人很順利地過了城關,進入了颠簸幾日才來到的渝州。
而一旦進入這座城,也代表二人的任務正式開始,包括赈災與隐藏任務。
眼下距安排會面的時辰還早,兩人便打算先逛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