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迎上季瑞霄的視線，咬牙說到：“上輩子到這輩子，遇到這種事我他媽從來都是有氣就出，從沒這麼窩囊過。不算上輩子，我遇見你還不足一個月，就已經憋了三次！”

“你他媽憑什麼叫我受委屈？！”

“我從小到大都沒受過氣！”

許雲朝壓低聲音吼到，又想起了前世在天牢的那幾日，更是怒火中燒。

“曾經你就拿我當出氣筒，現下更是讓我當受氣包。是，‘芳心客’清冷高貴脾氣好，君子動口不動手，能忍。但我是個糙人，我最讨厭受氣！”

她嘲諷着，随後一把推開季瑞霄，轉身朝前邊走去，幫着換了一鍋粥後，再次接過了發粥的任務。

季瑞霄一人愣在原地，好長一會兒沒反應過來。

怎麼變成吵架了？

季瑞霄心道，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他原意是想關心她的，怕她這回受氣太狠，想再好好安撫下的。

可是……

長睫毛慢而輕地掃過眼睑，鳳眸裡的神情變了又變，最終漏出了點酸澀。

他是想哄她來着的。

他是想跟人開開玩笑，揶揄兩句哄哄的。

他不知道為什麼開口會成那樣，也沒料到會把人惹生氣。

若說“受氣包”一詞像一柄錘子狠狠敲在他心上，那麼“出氣筒”一詞就是一道霹靂，措不及防在他身體裡炸開。

數日前的那個夜晚，季瑞霄仍記憶猶新。

“這位公子……”

忽然，一聲微弱的呼喚從一旁傳來，季瑞霄回神，側眸望去。

是先前那個少年。

大概是因為知曉了二人身份，以至于少年并沒有下午那會兒敢說話，瞧着有些腼腆。

須臾間季瑞霄便已調整好神态，換上那副禮貌又高冷的表情，“怎麼了？”

少年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看了季瑞霄好幾眼，又轉頭看了不遠處的許雲朝好幾眼，撓撓頭，這才支支吾吾道：“那個，先前的事我全看見了。雖然你是正确的，但是……姐姐肯定不舒服……”

季瑞霄挑眉，心道這是給自己提醒來了。

“我知道我不應該說這些，可是……可是我阿娘以前說過，要好好照顧女孩子的情緒，尤其是自己喜歡的女孩子……”

“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去哄哄姐姐……”

聞言，季瑞霄一愣，沒料想竟被一個半大小子戳中了心事，随後苦笑，輕聲道：“她沒給我哄的機會。”

“那你就自己争取啊。”少年睜大了一雙眼睛，哪怕他瘦弱不堪，衣服破爛，但他的眼睛仍然亮晶晶的，燃着對未來的希望，“我阿娘也說了，機會是要自己争取的。”

“你是喜歡姐姐的罷？起碼我能感受到，但姐姐似乎對你沒有那種感情。”

“我阿娘說，這種單向喜歡，都得自己找機會争取，找機會表現的。你不能惹姐姐生氣了，還不過去哄她……”

“她會難過的……”

因季瑞霄一直沒出聲，所以少年的聲音也越來越低。他以為是自己太過冒昧，頓時變得不安。

豈料季瑞霄是被他說得愣住了。

他看得出他喜歡許雲朝？

還是單向喜歡？

季瑞霄被這幾個詞沖擊得厲害，可下意識的反應并非是否認，相反的，是尋找動心的契機。

有麼？

他喜歡麼？

季瑞霄不由自主地擡眸去望正在忙碌的人。

紅裙在熱氣裡飄搖，夕陽西下，橙紅光暈鍍流雲，許雲朝遞粥的手就沒停過。可即使這樣，她也透着股張揚與自由，似乎天生肆意，就該潇灑豪爽。

什麼時候動的心呢……

也許是現在這一刹那？或是方才跟那人争執時？

也可能是第一次被救的時候？或是兩人新婚夜那一晚？

當然也有可能更早。

季瑞霄琢磨不透，呆站在原地，在外人面前一向淡漠的神情有了松動，露出幾分迷茫。

所以他是動心了，隻是沒意識到，是麼？

難怪之前他不敢同她坦白重生一事，難怪會覺得内心酸楚。

季瑞霄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些什麼。

然而不遠處的人突然回頭，朝他喊到：“你他媽還要在那站多久？！不知道過來幫忙麼！”

季瑞霄猛然回神，意外先和少年對視了一眼，莫名同他會心一笑，随後就朝前邊走去了。

“來了。”

許雲朝斜眼看了下走到自個兒身邊的人，一邊覺着自己那會兒說話說重了，有點愧疚，一邊又不爽，還是有些生氣。

她索性不主動搭理人，面對季瑞霄的靠近，她也隻哼了一聲，象征性地避了兩步，便再無其他。

季瑞霄失笑，挽袖子的空隙中，悄悄扯住許雲朝的裙子，輕輕晃了晃。

“滾開。”許雲朝躲開他的手，明明對此很受用，卻非要裝冷臉，“晚上一起算。”

“好，聽你的。”

許雲朝翻了個白眼，懶得再理，卻加快了做事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