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許雲朝說些什麼,季瑞霄就輕飄飄瞥了她一眼,視線同她對視一瞬,随即淡淡挪開。
這架勢,顯然是懶得再和她貧嘴了。
許雲朝撓撓頭,暗道這下是躲不過了,必是要哄的。
還很難哄。
“……等會兒去甯王府,母親讓我們今晚回去吃飯。”
就在許雲朝沉浸于自己腦補的那些東西裡時,季瑞霄又說話了。他的語氣頗有些無奈,似乎是對許雲朝熱衷于腦補這點感到沒眼看。
又或許是他那點小情緒還沒壓下去,是故不大愛搭理許雲朝。
但好歹也是主動說話了。
許雲朝連連應好,又道了自個兒下午回将軍府一事。
她阿娘今日出去轉悠了,并不在家。後來她與許驚雪發生那一遭,她匆匆忙忙跑走了,故而并未見到阿娘。
“我與阿姐發生了分歧,鬧了點……矛盾。”
許雲朝一邊盤算着明日一早就回去找阿娘,一邊同季瑞霄講着今日的事。
她曉得季瑞霄是特意來哄她的,所以哪怕她心底已然平複,哪怕她清楚季瑞霄知曉這些事,但她還是要說一遍。
主動說與他聽,同他自己知道這事,總歸是不一樣的。
自然,季瑞霄對此很是受用,一雙鳳眸都舒适地微眯了起來,撐着頭的模樣也是肉眼可見的愉悅。
沒白撒嬌。
季瑞霄心道,感覺自己方才放下身段去讨好對方這個法子還是有點用處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
古人誠不欺我。
*
但古人也沒說要屈那麼久啊。
還是老婆被人圍着了,而自己卻不能強硬融進去的委屈。
坐在桌前的季瑞霄望着眼前的一切陷入了冥想。
此時他們已經用過晚膳了,一家子正在廳内說笑。
嚴謹來說,是季同煜跟甯王妃在和許雲朝說笑,而季瑞霄則是被迫在跟甯王博弈。
“……”
母親和兄長跟媳婦聊得樂呵呵的,怎麼我非但插不進去,還得應付父親?
季瑞霄想不明白,但他的委屈生得很明白。
對面的甯王沉吟着落下一子,掀掀眼皮看了眼幺子,不到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斂眸,輕歎:“出息。”
季瑞霄更委屈了,癟着嘴下了一棋。
目睹一切的許雲朝:“……”
她也挺難評的。
不過是跟人聊聊天沒帶你罷了,至于一個勁地盯過來嗎?
是覺得别人感受不到你那股沖天的幽怨嗎?還是覺得你盯得很隐蔽,沒人能察覺到?
這聊天的甚至還是你的至親。
許雲朝無語,但許雲朝不說。
她心底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面上卻依舊平和明朗,笑嘻嘻地應着話。
甯王妃倒沒問什麼,無非就是關心關心他們,比如近況如何,或是渝州一行順利與否之類的家長裡短。
當然,還有少不了的催生暗示。
許雲朝掂量着話,恰到好處地避開了所有不方便說的内容,一個個答了過去。
然甯王妃的問話能大差不差地應付過去,季同煜的卻沒法含糊一點。
他問的盡是和許驚雪有關之事。
正兒八經的前姐夫是真愛啊,都隔了一輩子,又被人刻意阻攔,居然還能對她阿姐産生心思。
稀奇。
許雲朝暗自咋舌,她還挺佩服季同煜的專一和癡情的。
可上輩子許驚雪和他好歹還是夫妻,即便許驚雪心裡裝着林子霖,不怎麼搭理人,但日久生情也不足為奇。
這輩子是怎麼回事?究竟是哪個地方出了差錯?
許雲朝百思不得其解。
别說怎麼喜歡上她阿姐的了,她甚至不曉得他們是哪來的交集的。
難不成是她阿姐太過耀眼,以至于旁人隻見寥寥幾面就盡數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
還是說……
這都是命數?
許雲朝兀自思索着,想到後者時,心裡沉了一沉。
哪有這檔子命數?反正她不信。
若是甯王府和将軍府皆是命中注定要家破人亡的,那她與季瑞霄這遭重生又有什麼必要呢?
他們必定是要改寫前世命運的。
“朝兒?你還在聽麼?”
就在許雲朝的思緒越飄越遠時,一隻手忽地伸到了她面前,輕輕擺了擺。
許雲朝立即回神,匆忙應到:“啊在聽在聽!”
顯然是沒聽。
季同煜失笑,自顧自地向後靠了過去,整個人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放松”二字。
跟一般般熟的長輩閑聊時走神,再加之上輩子的愧疚,許雲朝這會兒是要多心虛有多心虛。
她端出一副乖樣,坐得筆直,臉上堆着乖巧懂事的笑容,悄悄用餘光瞥了眼甯王妃。
好在甯王妃神色如常,并未覺得有何不妥。
事實上,她不僅沒覺得不妥,還覺得有些可愛。
甯王是個專情的人,與甯王妃是青梅竹馬,自小便追着人跑。二人成婚多年,甯王也一向潔身自好,甚至連妾室都不曾娶過。
是以偌大一個甯王府,人丁并不旺盛,子嗣更是稀少,隻有季同煜和季瑞霄兩個兒子。
甯王妃想女兒想得緊,季瑞霄幼時長得漂亮,她便常常給季瑞霄打扮成女孩樣,逗着玩。且季瑞霄不比季同煜穩重,從小就古靈精怪的,甯王妃早已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