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
他喚了一聲,若無其事地吩咐人善後,又淡淡地瞥了低着頭站在一旁的彩兒一眼。
感受到主子的視線,本就懊悔愧疚的彩兒更是慌亂,将頭埋得更低了。
站在她身邊的暗衛會意,擡了擡頭,做了個請示确認的動作。
季瑞霄沉着臉,并未立刻示意。
敏銳察覺到這些的許雲朝立即抓住了季瑞霄的胳膊,輕輕扯了扯,在對方掃過來時,又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小姑娘而已,她不知道。”
她輕聲說着,内容簡略得很,但季瑞霄清楚她的意思。
可他并不是很想懂。
然許雲朝已經發話了,他也沒法再言其他,隻得搖了下頭,打消了方才的想法。
雖說是應了許雲朝,可心頭的不虞還沒散去,于是季瑞霄索性轉身,朝他們來的方向走去。
許雲朝不明所以,沒懂季瑞霄怎麼就不高興了。
她知曉季瑞霄不是那種一不順意就會甩臉色的人,于是細細思索起令他不快的緣由。
是因為她自己提前出發,沒等他麼?
可他不是說了“還好你沒事”麼?
許雲朝忽然想到季瑞霄說那兩句話時的場景。
等等。
難不成是自己的反應讓他不快……?
嗯?!
終于反應過來的許雲朝瞬間擡腿追了出去,沒幾步就跨進了停在一邊的馬車裡。
此時季瑞霄正幽幽地坐在裡邊,整個人橫靠着,将原先十分寬敞的空間占了個七八分。
他掀起眼皮,不鹹不淡地掃了許雲朝一眼,又閉上了。
許雲朝抿唇,老老實實縮到了小角落裡,身邊就是季瑞霄曲放着的長腿。
她在絞盡腦汁組織語言,季瑞霄也懶得搭理她,壓根不說話,自顧自地阖眸躺着。
其實許雲朝還是不大曉得他為什麼不高興。
方才反應過來的也隻是瞬間的感覺,十分朦胧,隻不過是知道對方是哪一刻起不高興罷了。
她現在隻清楚是自己的反應令對方不高興了,但她不清楚這是為什麼。
她那會兒都沒說話啊。
都是季瑞霄自己在說的。
他為什麼不高興?
許雲朝細細思索着,攪着雙手,一點一點梳理感情。
然她平日裡雖是能言善道的,可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卻有些發懵,不大理解。
分明是她怕蛇,是她崩潰,怎麼最後成季瑞霄發抖後怕了呢?
他抖得那樣厲害,是在怕什麼?
……怕她出事麼?
許雲朝緩慢眨了眨眼,心頭的霧散了些許。
季瑞霄是怎麼趕到這裡來的?
還如此及時。
“你碰到那個車夫了麼?”許雲朝忽然問到。
可能是因為她在詢問,像是問正事似的,故而季瑞霄應了聲——盡管這樣一來,他心裡更不舒坦了。
“半個時辰前,我恰好到了林外,見一人抱着包裹鬼鬼祟祟地從林子裡跑出。”
季瑞霄閉着眼說到,“荒郊野嶺,大半夜能有什麼人?我本不想理會,然阿武忽然說那人有些眼熟,我便吩咐他過去看看。呵,結果沒想到,抓住了自家的車夫。”
“還是給某些人駕車的那個。”
“我當即覺得不對勁,遂命人嚴問,最終撬開了他的嘴,得知他收了人一大筆錢,叫他挑個地方把你們扔下,其餘都不用管。”
“給他錢的人說,不用他做别的什麼,也無需将你們迷暈,找準時機丢下你們就行,事成後還有雙倍酬勞。”
“暗衛将人捉了去,我帶人朝林子裡沖,按他說的方向尋人,心裡急得不得了。”
季瑞霄叙述事情一向是簡潔準确的,很少似這般慢悠悠的,巴不得将當時的情緒細細描繪出來。
而他描繪得越詳細,說得越多,許雲朝的頭就縮得越厲害,更加心虛。
“這林子可比巫山林大多了,顯然是極易有危險出沒的,天又黑了,萬一出點什麼事可如何是好?”
“我想着有些人在巫山林那麼點大的地方,因一隻金囊鹿的響動就怕得不行,那在這會兒得怕成什麼樣啊。”
“我心急如焚,火急火燎地趕,剛一瞧見人影,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看見一條大蟒立在對面,将将就要攻擊。”
“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腳步都沒敢停。”
“我尋人救人安撫人,着急得要命,生怕出一點意外,生怕自己沒趕上。一把人抱進懷裡,對方趴我身上不停地哭,委屈得不行,我看着多心疼呢。”
說着,他睜開了眼,一雙鳳眸裡滿是戲谑與挖苦似的嘲諷。
“可誰知,到最後隻是我後怕得不行,又抱又哄的,還沒得到點好。”
“你說我多失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