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捱到援軍到來,他們才能都活下去,至少季瑞霄隻有在那時候才能活下去。
而這要捱多久,他們卻根本沒有數。
微渺的希冀,無望的等待,慘絕的厮殺,重複的逃亡。
許雲朝深呼吸一口氣,将一切不甘與憤怒盡數壓了進去。
再微弱的光也是光,再渺小的希望也是希望。
總比沒有好。
至少……不能白費阿姐的犧牲。
她如是想着,最終将這口氣長長地吐了出來,而面部表情也歸為平靜。
她認了。
*
季瑞霄遇見許雲朝時,後者正冷着一張臉走在巷子中,神情很兇,但全身上下都透着股喪氣頹靡的意味。
他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立即拉着許雲朝躲到了一個隐蔽狹窄的角落,又将人緊緊抱進了懷裡。
他什麼也沒問,隻是很用力地抱着懷裡的人,側頭在她發上落下一個吻,又擡手不輕不重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許雲朝如一具行屍走肉般靠在季瑞霄懷裡,心裡的防線随着對方的動作一點點崩塌,面上的冷漠也在一點點消融。
第一滴淚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落下來的。
她隻是忽然地回抱住了季瑞霄,崩潰地咬住他的衣襟,把臉埋在他的肩頭,無聲地哭了起來。
季瑞霄心裡堵得厲害,卻隻能抱着她,湊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安撫着。
聞名京都的芳心客向來是個清冷的高嶺之花,而在知根知底的人面前,又是個不折不扣的喜好犯賤的毒舌幼稚鬼。
季瑞霄内心的溫柔很少外顯,但此刻卻丁點不少地給了許雲朝。
“林子霖這個無恥的東西……”
好不容易情緒緩和一些的許雲朝一邊啜泣一邊恨恨道,她呼吸尚不平緩,卻一刻都等不了地将事情告訴了季瑞霄。
“我阿姐對他這麼好,我也一直支持他,從前世至今,哪怕都有前世那一遭了,我一開始仍然是站在他那邊的,還為他找借口,說他隻是太愛阿姐而已……”
“林子霖簡直不是人!他怎麼能混蛋成這樣!”
“我現在一想到他當初做的事情,我就犯惡心……我以前怎麼會覺得這樣的人是良善之輩,還覺得他是文人典範……”
“阿姐現在定是被他欺辱糟蹋了……要不是我出現在那,阿姐就用不着求他,都怪我……唔!”
季瑞霄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捧着許雲朝的臉龐就低頭吻了上去,堵住了她所有的話。
他不想聽她的自責,不想讓她陷入情緒低迷的漩渦,不想她跟渝州客棧那一晚一樣,崩潰地在睡夢中哭泣。
“許雲朝,這不是你的錯,自責也沒有任何用處。”
他說着,視線定定地落在許雲朝身上,把人堵在牆角,死死地卡着人,逼着對方和自己對視。
許雲朝被迫仰頭,撞入那一雙深邃不見底的鳳眸。
“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在援兵到來之前保護好自己,扛住一切,才能迎來希望。”
“裴岚已經帶兵出城了,北梁好幾座城池都已經向周邊挑起戰火了。就跟上輩子發生的事一樣,他要速攻北梁。”
“雖說你我此刻被困在蓮城,但林子霖自己又何嘗不是?”
“他要捉住我們,還要控制阿姐,他這會兒必定是要留在蓮城的。而他一人分身乏術,裴木也跟着留在這兒了。戰場上少了主心骨和一名大将,他們的氣焰和實力比前世弱了不止一星半點,且我們提前做了部署。”
“現在的局勢比前世好很多,我們沒有處于下風。”
“許雲朝,你好好想想,我們現在隻需要挺過這幾天而已。我們不用跟他們交鋒,我們隻要不停地躲,耗掉時間就行了。”
在季瑞霄的話中,許雲朝眼裡的迷茫與無措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明朗與希望。
她的情緒被很好地安撫了,方才所有的灰心喪氣現下根本找不到影,隻有要大幹一場的決心。
是啊,隻要熬過這幾天就行了。
趁着林子霖一時心軟做出的退讓——盡管許雲朝不想承認,但她心裡很清楚,林子霖确實是因許驚雪而手下留情了一回——他們得趕緊找個隐蔽的地方躲起來,免得等林子霖回神了,加大力度搜捕他們。
唯一的好處就是林子霖目前至少不會對許驚雪的性命有威脅,隻要他們能安全挺過去,局勢便會立刻傾向他們這一方。
許雲朝又一次深呼吸,壓下了最後一絲負面情緒。
她擡頭望向季瑞霄,一錯不錯地對上那雙深邃卻溫柔的鳳眸,嘴角一揚,沖他笑了起來。
“聰明的人果然腦子好使啊,你說得太對了。”
許雲朝開玩笑道,忽地單手勾住了季瑞霄的脖子,毫無預兆地将人拉了下來,吻了上去。
一觸即分。
她笑着看着眼前的人,說話的音調積極得不得了。
“那麼……逃亡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