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攬忠披甲戴盔,一簇紅纓随風擺動,赫然是今夜最鮮豔的一抹色彩。
一衆鐵騎緊随其後,刹那間便與另一側的敵軍對上。
早在瞧見來人的一瞬間,許雲朝的神情便從視死而歸的決絕化作了局勢扭轉的驚喜與希望。
她眼底頓時亮堂了起來,一股力量從腳底蔓延至全身,她不再感到酸軟和疲憊,有的隻是熱血沸騰。
季瑞霄也喜出望外地睜大了眼,絕望後的生還機會就在眼前,刺激得他也興奮了起來。
後方追逐而來的侍衛與前側方的敵軍試圖配合包抄,但才動了幾步,就被橫沖而來的援軍破開了口子。
“朝兒接住!”
說話間,許雲朝定睛望去,隻見一張彎弓被高舉起來,直沖沖朝她扔來!
許雲朝借機将季瑞霄往旁推去,恰好避開後方飛來的一柄短刀,同時借力躍起,一個翻身接住了彎弓。
再熟悉不過的東西又一次握到了手中,許雲朝除了感到安心外,還有隐隐約約的宿命感——前世她就是用這張弓了結的林子霖。
她接住弓後又是一個轉身,瞬間落至一旁,避開幾發利刃,剛準備去接箭筒,卻冷不丁瞥見兩個身影正直沖季瑞霄而去。
“!”
許雲朝心裡一顫,立即飛身而去,一個飛踢踹開了一人,緊接着擡手一擋,擋住了另一人的旋踢。
痛感傳遍全身,大越的旋踢從不是開玩笑的,更何況踢的還是許雲朝的左胳膊。
然即使是這樣,許雲朝也是一聲不吭,而是使着巧勁抽身出去。
雙方陷入混戰。
雙方士氣高漲,殺喊聲響徹天際。
蓮城西北門大開,城内大軍以最快速度出城趕來,而本就到了西北角的林子霖也帶着許驚雪駕馬出城。
許驚雪慌亂得不行,卻受人限制不得動彈。
氣勢逼人的喊聲充斥着耳膜,震得許驚雪渾身都在發顫。
她滿眼都是擔憂的神色,内心不停祈禱自家妹妹無事。
“喲,這是援兵到了啊。”
林子霖遠遠望去,一眼便看見了沖鋒陷陣的許大将軍。他意味不明地輕哼了一聲,側頭輕飄飄瞥了眼許驚雪,似笑非笑道:“阿雪,看來我還是低估你們許家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不對,應該是低估了你的好妹妹。……她似乎早就變得不大一樣了。”
他眯着眼看着不遠處的焦灼厮殺,腦海中快速浮現出近半年來的所有事情,按時間串在一起,一點點磨着。
他清楚地記得從前的許雲朝一直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姑娘,整天鬧騰搗亂,過得樂呵呵的。有時候會跟着許驚雪跑來跑去,黏糊糊的,又愛屋及烏,每次見了他都是一口一個子霖哥。
是什麼時候變的呢?
林子霖簡單理了一番,感覺至少在他們出發渝州前,許雲朝就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這樣想來,她還挺會僞裝的,是他确實低估她了。
聽聞援兵一詞,許驚雪神情一動,慌忙擡頭去看,想要親眼看見熟悉的身影。
可還不等她有所動作,林子霖就忽地拉起缰繩,縱馬飛馳而去。
許驚雪一聲驚呼,措不及防地往後栽去,瞬時瞪大了眼,慌忙地穩住身形。
大軍馳來援助,許攬忠畢竟是抄小道而來,隻帶了一隊鐵騎。縱使他們功夫再高,也抵不過烏泱泱一片。
北梁派來的大軍離他們還有一定距離,許攬忠反手挽了個槍花,擋開沖上來的幾人,随即拎着缰繩用力一拉——
“先走!”
命令一出,場上的鐵騎也不再戀戰,紛紛躲開敵軍的糾纏,試圖沖出包圍圈暫時撤退。
季瑞霄已經上馬,由一侍衛護着脫離戰圈。
然許雲朝仍困在原地,沒有箭矢的彎弓不僅派不上用場,還十分累贅,挂在身上有些沉重。
許雲朝不知從哪奪來了一柄劍,困在戰火紛飛的包圍圈内跟人厮殺。
許攬忠與幾位鐵騎壓尾,一見許雲朝暫時脫不開身,立即抽身而來,替她破開了一個當口。
許雲朝見機抽身而退,朝着空隙飛奔過去,同時借力踩地飛起,正正好落到了一匹馬上。
她剛要轉身飛馳,卻被折返的數位敵軍包圍,逼得她隻能一邊阻擋一邊往旁退去。可即便如此,她的退路也已經被堵死了。
唯有側後方的大山。
許雲朝咽了咽唾沫,微張着嘴粗粗喘氣,反手解決掉一人後向後退去,腦海裡正做着抉擇。
她抓緊時間往援兵撤退的方向看了過去,隻模糊瞧見季瑞霄已是安全,而許攬忠等也即将脫出包圍圈。
許雲朝瞬間做出了決定。
她眼神一凜,抓緊缰繩用力一甩,朝前奔去,直面對上了幾人。
然而兵器相撞的瞬間,許雲朝反手一刺,勒馬轉身,兜了個圈子後飛奔上山。
馬匹踏碎月光,如同離弦的箭一般,載着許雲朝咻地順着小道飛奔直上。
敵軍想追,結果卻被許攬忠攔下,本已撤退的鐵騎又忽地殺了回來,連着第一批北梁大軍的隐約馬蹄聲一同趕來。
又是一場激烈無比的混戰。
此時已是後半夜。
林子霖坐鎮軍中,但因帶着許驚雪,不便趕往第一線,隻得在後方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