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達說：“我已經不能完全信任您了，羅伊斯大人。”

羅伊斯歎了一口氣。

艾達扣住羅伊斯一隻手的手腕，隻是艾達的手很小，不能将他的手腕圈起來，但她僅僅抓着，不敢放松，急切地拉着羅伊斯到櫃台旁，一路上仍然将木錐頂在羅伊斯胸口。

“我能把舉着手放下來嗎？”羅伊斯問，語氣中沒有驚慌，好像在詢問今天的晚餐一樣。

艾達瞪了羅伊斯一眼，說：“好吧，您放下吧。”有點粗聲粗氣，表示她還沒有原諒他。

羅伊斯把手放下了。

艾達在櫃台前停下，保持着用木錐威脅他的姿勢，繞到羅伊斯身後。趁羅伊斯沒反應過來，迅速地将木錐從羅伊斯的胸膛移到他的脖頸處。

她說道：“羅伊斯大人，請您找出櫃台中的繩子，要粗的。”

羅伊斯感受到木錐前端的輕微觸感，艾達并沒有在上面施加壓力。

他想，如果他在這裡死亡，能達成他的目的嗎？

答案是否。

他們會為他的死亡讨回一個公道，或許艾達和譚妮思會被處死，或者一名小鎮裡一名無辜的人會被指認為兇手。

他想，如果他跟着艾達離開，還能達成他的目的嗎？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想，在未來，機會總會出現。

羅伊斯彎下腰去櫃台找繩子，按艾達說的那樣，要找粗的。他感到脖子那裡的木錐緊緊跟随。

他問：“艾達，如果譚妮思的靈魂真的去往了天國，你會把我也殺死嗎？”

“……”艾達沉默了好一會，“我不知道。”

羅伊斯也沒有說話，翻動着櫃台中的物品。

之後，艾達又說：“如果譚妮思真的死了，我和你有一樣的責任。是我告訴她相信你，是我催促她進入到地下倉庫。”

羅伊斯面向櫃台笑了一下。

他又問：“如果我沒有找到你要的繩子，你會殺死我嗎？”

就像艾達剛剛說完就拿出木錐指向羅伊斯的心口，羅伊斯說完也沒有給艾達任何時間，他不需要艾達的回答。

他直起身體，完全不顧自己的脖頸會被木錐刺穿，甚至他将自己的脖頸往木錐方向湊近。他感受到木錐的壓力在增大，感受到皮膚的刺痛，皮膚和大腦協同的感覺告訴他，木錐已經刺破了他的皮膚。

他感受到艾達立時做出的反應，她正在迅速地收回木錐。她在逃離，而他繼續毫不猶豫地快速向木錐靠近，似乎他所想要的就是讓木錐深深紮入他的頸部，然後他會在紅色的血液中迎接死亡，似乎他根本不恐懼死亡，甚至主動追逐死亡。

艾達隻能不斷撤退。好像他是一名獵手，而木錐隻是一隻獵物。

這時候，他已經完全直起身體，雙手攏住了艾達的脖子。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

艾達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所有的動作都是憑借不想傷害人的潛意識和對羅伊斯殘餘的好感。她能從手上的木錐了解到它已經刺破了羅伊斯大人的皮膚，她心中恐慌而無法做出任何思考。就在她讓事态不可挽回之前，艾達慌忙地收回了木錐，于此同時，她被羅伊斯掐住了脖子。

威脅者與被威脅者的地位瞬時發生了改變。

羅伊斯沒有用力，隻是雙手虛虛地圈住了艾達的脖子。

随後，他笑了一下，甚至對艾達歪了一下頭。這是艾達第一次看到這樣與貴族氣息無關的動作出現在羅伊斯身上。

艾達愣愣地看着羅伊斯，她果然看不懂羅伊斯大人，尤其在羅伊斯脫下了聖天使和王子的外袍之後。

之前那一次，在羅伊斯大人和她談論“腐爛氣味”的時候，她也覺得羅伊斯大人脫去了聖天使的、以及王子的外袍，他不是作為一名神明的使者、以及王族的人員在說話，而是作為一名他過去十多年的經曆和記憶的集合在說話，他不是在說神明和王族的話，而是在說他自己的話。

而那時候，他仍然是高貴的、優雅的，和現在不同，現在他，看起來似乎是狡黠的、邪惡的，嗎？

很快，羅伊斯将手從艾達脖頸處拿開，放開了艾達。

他攤開雙手，或許是想表明自己的純潔無辜，說：“艾達，别擔心，譚妮思會活下來的，地下倉庫是有空氣的。我隻是和你開玩笑，隻是給不聽勸告的任性孩子的一個小小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