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着，他将到了冷水的兩隻杯子拿到桌上，給艾達和譚妮思。

經過一個上午的緊張和折騰，她們渴得要命。艾達根本沒顧得上掩飾口渴，拿起杯子一口氣就喝了大半杯水，放下被子的時候她才想到：“羅伊斯大人，給我們了兩杯水，您自己還有水嗎？”

羅伊斯舉起自己手裡的杯子，示意他也有。他還為她們帶來了餅幹。

将餅幹的包裝拆開，看到艾達這時候沒有像喝水那樣不管不顧，他笑了一下，然後自己拿起了一塊，他說：“孩子們，吃吧，神明将餅幹賜予的是我們三個人，并不是我一個人。”

譚妮思看了一眼艾達，在艾達也拿了餅幹，她才吃起來。

艾達沒想到羅伊斯會繼續剛才的話，她知道剛才關于忏悔和忏悔室的話隻講了一半，隻是羅伊斯帶來了水和食物，誰還會記得忏悔室呢？

好吧，羅伊斯大人還記得。

艾達在羅伊斯說話的時候沒有再去拿另一塊餅幹，她靜靜地聽着他說話。

“犯下錯誤的人們往往内心無法感到安甯，過去的錯誤将會對他們造成長久的、是他們良心不安的影響。隻有他們将自己的錯誤與罪愆在天使面前坦白，獲得天使的諒解，并且經由天使獲得神明的寬恕，或者天使為他們指明贖罪的方向。隻有這樣，他們才可以在夜晚之時進入安心與甜美的夢鄉。”羅伊斯說。

看向艾達仔細看着他的黑色眼睛，羅伊斯繼續說：“這就是忏悔室為什麼而存在。而一些人在忏悔自己罪行的時候會羞于面對任何人，即使那是天使也一樣。而這就是屏風與隔斷為什麼而存在。”

羅伊斯将視線從艾達的眼中移開，他将目光掠過譚妮思的臉龐，瞥見譚妮思有點蒼白的面色，然後他看向那道隔斷了視線的屏風，輕柔而緩慢地問：“那麼，孩子們，你們有什麼事需要忏悔呢？”

這句話輕得和羽毛一樣。而對譚妮思來說，這句話卻像劃破了黑色天空的閃電，它帶了了隆隆的雷聲。

譚妮思擡頭看向羅伊斯，發現他并沒有看着她們，隻是好像在看着屏風、看着前方。譚妮思看到羅伊斯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動作仍然高貴而莊嚴。随後，他站起來，走到了屏風出，轉身消失在屏風之後。

透過屏風，譚妮思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他在屏風後的椅子上坐下了。

她随即去看向艾達，艾達也看着她。

她們在互相的眼睛裡看到了慌亂，她悄悄地對着艾達搖了搖頭。

羅伊斯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譚妮思，你有什麼罪愆需要忏悔呢？”

譚妮思當然想說沒有，但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催促她走到了屏風之前，然後将她按在了屏風前的椅子上。

“羅伊斯大人，”譚妮思心虛地輕聲說道，在喊出了羅伊斯的名字後，她心中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她說，“在無翼之居，也就是我們之前在惡魔那裡住的地方。”想到羅伊斯可能不知道無翼之居是哪裡，譚妮思解釋了一下。

她想了一下，繼續說：“在那裡，曾經有一次，費裡西到我家來玩……然後他說我頭發很粗糙，長得也很難看，還有……反正，我們吵起來了。但我媽媽還給我們準備了點心，我很生氣，就從外面挖了泥土放到了費裡西的點心裡。”

艾達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當時她剛聽到的時候哈哈大笑，可是現在的氣氛她實在是笑不出來了。是羅伊斯大人知道了一些事情嗎？在譚妮思進入地下倉庫之前，羅伊斯大人就表現出知道了一些事情，他知道多少呢？

艾達心中不安，就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敲打她的心髒那樣。

羅伊斯大人在屏風後面一點反應也沒有，連他的表情也消失在黑色的模糊影子裡。

譚妮思把剛才的那個故事說完：“然後費裡西吃到的時候把點心吐了出來。但我告訴他這是紅豆沙，非常珍貴，是圖托姆平原的人類在招待客人時才能吃到的東西，媽媽特意将夾了紅豆沙的面包給了他……我還和他說，我第一口吃的時候也不覺得紅豆沙好吃，但是吃到最後一口就發現這是平時很難吃到的美味。”

“最後，費裡西将面包吃完了，還和我說：‘紅豆沙确實是美味的食物。’”因為在别人面前講過好幾遍，所以重新回憶起來的時候，譚妮思将這個故事講得很順暢了。

當時和艾達，還有其他夥伴說到這裡的時候，譚妮思已經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但在這裡，在看不清危險的屏風之前，艾達隻感到了譚妮思聲音中的細微顫抖，艾達知道，譚妮思已經無法感知到故事裡好笑的地方了。

或許羅伊斯大人聽不出來譚妮思聲音中隐藏的恐懼，就像他自己的聲音經過屏風的障礙，也有了一點點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