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剛上任到刑部的,宋皇後的嫡親弟弟。”
裴寂竹低頭喝茶,既如此,事情便大了,宋皇後的背景過硬,哥哥手握朝堂一半的兵馬駐守在北面,舅舅是當朝太子少師,無論如何陛下也是要把這件事查清楚的。
“這件事若是不能善了陛下恐怕是不會輕易讓我們出城。”裴暮雲有些發愁,畢竟比這件事重要的實在是太多了。
“無妨,”裴寂竹抿唇,“此次不是來了不少人?我剛才似乎還看見了兩個世家之外的人。”
裴暮雲挑眉:“兩個姑娘?”
裴寂竹垂下的眼眸微微擡起,輕聲道:“是兩個姑娘麼?”
似乎還有一個人。
……
此時橘紅色的夕陽光籠罩下來,透過支起來的窗戶落在地闆上,半空的灰塵清晰可見。
清水院裡,泠煙換了身藕粉色的裙子,将芙黎的軟劍纏在腰上,打算晚上趁着夜黑幹票大的。
芙黎給她系上披風的帶子,把燒的燙手的暖爐用刺繡綢袋裝起來塞到她手上,“姑娘當真要如此冒險?”
泠煙瞥了眼立在旁邊的孟浮玉,說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逼他一把我什麼時候才能把我要找的東西找到?”
芙黎忍不住問:“姑娘總說在找東西,找的是什麼啊?”
泠煙捧着她的臉,狠狠蹂躏了一把:“這個東西你不用知道,很危險的,你隻需要好好躲在我身後就行了。”
芙黎氣得像一隻小河豚,嘴裡還在念叨,“姑娘總是這樣說,一有事還不是把我推出去擋罰。”
從前在泠府的時候每逢泠煙犯了事被發現受罰的都是芙黎,什麼抄經書跪祠堂挨闆子都替過。
泠煙幹笑了兩聲,拉着她出門,孟浮玉跟在後面說:“宴會可以不去,但過分的事情不能幹。”
泠煙傳音回複:“就你話多,我又不對他做什麼,他老老實實交代出炎隕的下落也就算了,他不說我總不能把他給殺了吧?”
聽到最後孟浮玉臉色一沉,一貫溫和的眉眼擰在一起,不輕不重說:“泠煙。”
“錯了錯了,不說了行了吧?”泠煙極為敷衍。
神劍剜過堕神的心,沾染上了不少戾氣,泠煙當初剛化形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在山下采雪蓮的男子,孟浮玉來的時候那男子已經斷了氣,她當時不會人語,孟浮玉說的話她一句也聽不懂,後來兩人一起生活了三個月,将她送到泠府的時候孟浮玉說了最後一句話,也是當時的泠煙唯一能勉強聽懂的一句話:不能殺人。
孟浮玉看着她的背影,搖搖頭跟了上去,
夜黑風高,寒露深重。
泠煙捧着手爐蹲在宅院不遠處,雙眼直勾勾盯着門口,芙黎在旁邊冷的直跺腳,“姑娘,這裴公子也太慢了吧?”
泠煙耳邊的珠钗輕響,她十分善解人意地解釋道:“像他那樣病弱的貴公子走兩步喘三喘的,行動緩慢也能理解,再等等看。”
芙黎點點頭,蹲在地上捧着手心哈氣,試圖這樣讓自己暖和一點。
庭院中的裴寂竹穿着貂裘将裴暮雲送上了馬車,轉身就進了屋,連宅院的門都沒踏過。
泠煙看着裴暮雲獨自一人上了馬車,不免疑惑:“裴寂竹不去嗎?怎麼沒看見他?”
孟浮玉淡淡道:“受信帖的人去,裴家的信帖又不是給他的,他去做什麼?”
泠煙:“……”
芙黎:“……”
“不早說!”泠煙裹緊披風拉着芙黎沒有從前門進,而是從紅瓦圍牆越了進去,一路徑直到了裴寂竹的院子。
他住的地方不大不小,角落裡有一小片竹林,下方是潺潺流水,格局跟她住的清水院差不多,兩旁有一小座假山,泠煙就從假山後的牆對面翻了進來,扶着芙黎站穩就貓到了那間燃着燭火的屋子窗下。
裴寂竹坐在燭燈前看書,外面風吹樹葉的聲音格外聒噪,燭燈明滅不停,不一會他便放下書走到屏風後脫去了外袍,一陣風吹過,桌上的燭火熄滅,房間瞬間陷入黑暗,僅剩星星點點的月光照進來。
窗戶發出響聲,裴寂竹敏銳側首,摸上腰間的匕首,還沒來得及有動作就被一樣東西抵住了脖頸,對方靠過來,低聲警告:“别出聲。”
裴寂竹細長的眼睫顫動一下,在眼睑處打下一片青灰的陰影,松開了握住匕首的手,随着泠煙的帶動走到了空曠處,旁邊還站着一個人,拿着繩索來把他綁了個結實,順手還推了一把,直接把他推到了地上,雪白的裡衣沾上了灰塵,裴寂竹不由得皺了眉,卻什麼也沒說。
黑暗中,兩人的一半臉都隐在黑暗中,泠煙在他面前蹲下,用簪子挑起他的下巴,冷着聲音道:“炎隕在哪裡?”
裴寂竹:“?”
他不說話,泠煙又說:“問你話呢,啞巴了?”
裴寂竹側過頭不看她,“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不知道?”泠煙拎着他的領子把他半提起來,“你身上有它的氣息,你跟我說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姑娘若是覺得那東西在我身上不妨搜搜?”裴寂竹的聲音輕溫如玉,不緊不慢,但越是這樣越讓人看了生氣。
泠煙是頭一回幹這種事情,還有些不拿手,見他死活不說,當真想在他身上搜刮一番,幸好孟浮玉叫住了她,“泠煙,身份不可暴露。”
她握緊伸出去的手,咬牙切齒道:“那怎麼辦?等裴暮雲回來還能問什麼?”
孟浮玉歎氣:“早就跟你說了從長計議,你為何如此着急?”
“你當然不急了。”泠煙有些沒好氣,看向裴寂竹的眼神更加怨恨,松開了拽着他衣領的手。
裴寂竹再次摔到地上,突然吐出一大口血,落在白淨的裡衣上,像雪霧裡的紅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