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煙是被一陣歡欣雀躍的聲音吵醒的。
“他這是好了吧?”
“眼睛都睜開了,肯定沒事了。”
“那我們可以走了嗎?”
“不知道,你去問問。”
“憑什麼我去?”
“那你去。”
“我不去。”
幾隻妖推推搡搡,誰也不敢吵泠煙,但是誰也不知道她已經醒了。
剛才做的那場夢簡直怪誕,但現在想要回想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細節了,活像被抽了記憶。
“别争了,你們走吧。”她睜開眼,神色平淡。
話音落下小妖們瞬間散開,連影兒都瞧不見。
她側過頭想要看看裴寂竹的情況,一轉頭卻蓦地對視上一雙灰褐色的眸子,心下疑惑,難道他放棄了修習人間道連瞳色都會發生變化嗎?
“你好點兒了嗎?”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渾身上下酸痛的厲害,站起來揉了揉肩膀,“誰給你的膽子讓你一個人來這裡的?”
裴寂竹面色有些恍惚,不知是因為重傷時做的夢還是因為她突然的到來,隻是盯着她好半天沒有說話。
昨夜那場夢……比上次還要荒誕。
他垂下眼睫,聲音沉悶沙啞,“不想給你添麻煩而已。”
“這算什麼麻煩?”泠煙朝他伸出手,“能不能動?能的話就起來。”
裴寂竹眼神閃爍,像是在極力掩飾着什麼,良久才伸出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借力站起來,踉跄間險些摔倒,好在撐住了。
泠煙找到剛才說知道裴寂竹母親在哪裡的小妖,讓它帶路,裴寂竹走在最後面,聽着泠煙跟小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你怎麼知道他母親在這裡?”泠煙問。
“氣息,”小妖說:“我剛才在給這位公子療傷的時候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跟頂層那隻大妖非常相似,那隻大妖來的那一年險些把這琉璃塔給震塌咯,那架勢,活像神仙下凡,隻不過她自從進來的時候周身就落下了一道結界,那結界邪門兒得很。”
“哦?”泠煙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跟在身後的人,問道:“怎麼邪門兒了?”
小妖說:“那結界破不開。”
“這也算?就算我現在落一道結界你們也是破不開的。”
小妖神秘兮兮的道:“姑娘誤會了,我說的邪門兒是無論用什麼辦法都破不開,若是使用蠻力還會被反噬,打在上面的無論是靈力還是妖力都會被吸收然後作為己用,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人能打破那個結界,我還從未見過這種結界,你說奇不奇怪?”
别說是它了,就連泠煙也沒見過。
“你是如何知道的?”裴寂竹适時插話。
小妖看了眼他,壓低了聲音道:“聽說的呀,你們不知道,在那大妖之下還關押着一隻東海鲛人,那鲛人關在這裡的時間可就長咯,在那大妖來之前鲛人都是不露面的,除了一開始被關在這裡的妖怪之外沒人知道鲛人長什麼樣子,但是那大妖來的第三天鲛人就上了頂層,試圖破開結界,那時候我悄悄去看過,長得那叫一個俊美無雙,一張臉簡直比女子還要貌美。”
它回想着記憶中那張模糊的臉,但泠煙卻沒心思知道鲛人長什麼樣子,一直在想如果那個結界當真如它所言,那又該如何救出裴寂竹的母親?
思量片刻,她問道:“然後呢?那鲛人沒有想辦法?又為何要破開那結界?”
“不知道啊,我遠遠看着,見鲛人和那大妖交流,看樣子是相熟之人。”小妖搖搖頭,擡腳踏上了懸在空中的石闆,地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漆黑一片。
泠煙頭也沒回,提着裙子往前走,“裴寂竹,你知道嗎?”
裴寂竹微怔,搖搖頭:“母親的事情我不知道。”
小妖在前面說的起勁兒,“我們猜測那大妖肯定極其可怕,還兇狠,要不怎麼被關到這種地方呢?”
裴寂竹抿唇,層層疊疊的衣裳穿在身上有些略顯寬大,他将手往袖子裡縮了縮,淡淡道:“你又沒見過,道聽途說來的,說的跟真的一樣。”
他言語裡嘲諷的意味十足,小妖剛想反駁,就想起來那隻大妖可是他的母親,自己當着别人兒子的面議論母親,沒有被打就算好的,于是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輕松地說起了另一個話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從有光走到沒光,又從沒光走到有光,最後停在一扇銅門前,小妖燃起燭光,豆大的火苗随風閃爍,泠煙擡頭看了一眼,然後退到一側,對裴寂竹說:“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裴寂竹朝她點點頭,推開沉重的門,心裡一直萦繞的不安也越來越重。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門中,泠煙才找了個地方坐下,小妖蹲在她身邊,烏黑沒有五官的身體小小一團,捧着燭火乖巧的不得了。
“你是不是在看我?”
小妖‘啊’了一聲,連忙搖頭,“沒有沒有。”
說着還往後退了一步,可不像沒有。
泠煙笑了一聲,擡手在它頭上拍了拍,小妖瞬間覺得渾身通透,像是躺在靈泉裡洗了個澡。
“你……”
“謝禮,”泠煙收回手枕在腦後,閉上眼睛小憩,“向來隻有别人欠我的,還沒有我欠别人的。”
小妖高興的不行,抱着燭燈在原地轉了一圈,提前慶祝自己可以化形了。
在轉圈的時候燭火‘噗’的一聲熄滅了,跟随燭火熄滅的還有随之而來的壓迫氣息,潮濕冰冷,粘膩的粘在身上,小妖還沒反應過來就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泠煙蹙眉,“誰?”
“輕離,來見我。”一道空靈的聲音在空中響起來,像是從遠山那邊傳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