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太離譜了。
泠煙沒有多想,撿起燈籠繼續往鎮海關去,決定先去看看然後再去皇宮。
鎮海關内關押的妖邪之物不比琉璃塔的少,且都是兇悍非常的,裴松元不過是個凡人,怎麼受得了裡面邪氣的侵蝕?已經臨死了也說不定。
在天際蒙蒙亮的時候她站在了鎮海關,面前的結界相比于前幾日看見的确實是要薄弱一些,她伸手觸在胸口處,那裡傳來了一陣陣的溫熱,可她竟一時感應不到炎隕了,慌亂間她抽出存在裡面的一縷遊絲,細長的遊絲在她掌心上方盤旋,始終沒有找到去處。
她蹙眉,想到了那隻魇妖,周旋之久,對方竟根本就沒有想過魇妖能殺死自己,不過是在拖延時間。
想到這裡,泠煙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借助遊絲的力量一把劈開了結界,鎮海關漆黑一片,她快速找到裴松元所在的地方,那裡狼藉一片,懸空的建築倒塌,地上滿是血迹,像是經曆了一場大戰,坍塌的石柱中間躺着一個人,身穿白衣,手中握着碎掉的劍。
泠煙走過去問道:“炎隕去哪了?”
裴松元白衣披發,面容憔悴,臉上有數道血痕,修道之人衰老緩慢,即便落到如此境地,也依舊難掩俊俏,他睜開眼,卻沒有力氣能夠坐起來,隻能這麼躺在地上。
“……被搶走了。”
“被誰搶走了?”
裴松元沒有回答,而是好好看了看眼前的人,問道:“姑娘是何人?”
泠煙不耐煩道:“雲夢澤泠煙,快說!炎隕被誰搶走了。”
裴松元咳嗽了兩聲,露出一個滄桑的笑容,“原來是你,在下裴松元,感謝姑娘昔日恩情。”
什麼恩情?泠煙不知道,大概又是孟浮玉以她的名義做的好事吧。
“我如今垂死掙紮,無以為報,家中有一小兒,容貌尚可,姑娘若是不嫌棄——”
“閉嘴!誰問你這個了?你再答非所問我現在就出去把你兒子殺了給你陪葬。”
“天剛擦黑的時候國師便來了,姑娘你來晚了。”他說罷,猶豫片刻才問道:“慎之可好?”
“炎隕是你從何處得來的?”
聽見這句話裴松元明顯地愣了一下,不解道:“不是姑娘托人送與在下的嗎?”
當年裴寂竹出生時一老道仙人稱是從仙山昆侖所來替友人贈他一物,老道仙人能準确地說出自己妻子的身份,還說将來裴寂竹會有一劫,此物能保他無虞。
那時候他本不信,可老道說的煞有其事,惹得他心裡也慌,于是接下了那物什,紅色的檀木盒子裡放着一個不規則的黑色石頭,幽幽冒着魔氣,他稍稍試探了一番便覺得此物的魔氣與孩子身上的妖魔氣極為相似,真的能救命也說不定,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于是問:“敢問仙人的友人是何方人士?若真能擋下此劫,我必定重謝。”
老道捋着白花花的長胡子,笑呵呵地說:“不必言謝,此物是炎殒的碎片,嚴格說來,此物本就是這孩子的。”
什麼意思?什麼叫本就是他孩子的?
老道的話聽得他雲裡霧裡,他不懂,“不讓謝,總要讓我看看恩人的樣貌,以後年年燒香拜佛給恩人祈福。”
老道仙人想了想,臉上的笑意更深,像是在琢磨什麼壞事,擡手間空中便出現了一名手持長槍的女子,站在山巅之上,紅色的發帶迎風而飄,側過來的半張臉上帶着肅殺氣,長而卷的睫毛上似乎沾着血點子,女子的臉部輪廓并非淩厲,而是柔和的,若非是在這種場景裡一定是個嬌俏聰慧的女子。
老道仙人說道:“這個就是老夫好友,若是以後你見到她,可千萬别提這事兒,她脾氣不好。”
裴松元看着她,喃喃道:“她似乎是個将軍。”
老道仙人沉吟片刻,“用你們的話來說,她确實是個将軍。”
“在下從未見過女将軍。”裴松元納罕。
“她可厲害着呢,好了,老夫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之後怎麼樣你自己看着辦。”
泠煙聽他說完第一反應是不可能,她從沉睡到化形也不過兩百年,算上在泠家的十年,也才兩百一十年,她從未有過炎隕,談何将它送人,肯定是他在這裡待久了,神智不清。
裴松元沒有繼續說,泠煙也沒問,反正他已大限将至,總該讓他見見兒子,于是泠煙化出靈境聯系裴寂竹,現在的他應當不忙,可靈境閃爍半晌也沒能連接成功。
“我再試一次。”泠煙說着,又重新化了一次,這次倒是連接上了,可隻有短短數秒,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聽不明白。
“罷了,有勞姑娘費心,甯娘怎麼樣了?”
“甯娘?”泠煙皺眉。
“慎之的母親。”裴松元解釋到。
泠煙抿抿唇說道:“已經走了。”
裴松元苦笑一聲,雙眼看着頭頂的一片漆黑,眼角滑落一滴淚,喃喃道:“是我……是我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