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煙回到暮靈雪山已是三日後,三日前她從泠府離開就去皇城溜達了幾圈,從城外到皇宮,一路上打聽了不少事情,特别是被她重傷的陛下,三個月前受的傷到現在也沒有好轉,甚至還有加重要命的趨勢。
皇宮巍峨的建築矗立,紅牆綠瓦,白雪覆蓋在宮道上,宮女們拿着掃帚掃雪,有人手上端着要呈送給貴人的東西腳步匆匆地路過,泠煙用着隐迹符慢悠悠走在宮道上,最後停在陛下休息的寝殿前,有很多人進進出出,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響,這些人臉上都挂着同樣的哀苦。
寝殿内,青年男子躺在床榻上,外間的地面烏泱泱跪着一大群太醫,現在本是冬日,他們卻汗流不止,小心翼翼地捏着袖子沾掉額角滑落的汗水。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簾帳内,一道震怒聲随着茶碗摔在地上的聲音一道響起,瓷片濺到屏風上發出細小的‘铛’聲,那些跪在外間的太醫和宮女們吓得瑟瑟發抖,一動也不敢動。
自從福安公主去世之後陛下的脾性就越來越陰晴不定,往日生氣也隻是斥責幾句,卻是不會這樣砸東西,如今朝臣們在外多有怨言,這天下易主隻怕是遲早的事。
“陛下消消氣,國師和天戍掌門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他們定有辦法可以醫治好陛下的。”總管太監小聲說,又打發邊兒上的宮女再去盛一碗湯藥來。
宮女得了令轉身就離開了。
李宸良皺着眉無聲咳嗽,聲音像是被棉花堵在喉嚨裡出不來,他滿臉不耐,蒼白的臉上透露出嚴重的病氣,聞言隻是翻了個白眼,“讓他們滾,都給朕滾!”
總管太監趕忙讓他們都出去,以免遭受無妄之災。
陛下受的傷整個太醫院上下都束手無策,連着看了三個多月,也不知道是什麼病,眼見着人越來越消瘦,隻能喝一些補氣血的湯藥。
泠煙站在窗下,看着遠處兩個黑袍人走近,然後進到殿内,這兩人身量都是差不多高的,隻是其中一人長得有些瘦長,另一個人比較魁梧,他們站在一起還是有很大差别的,都蒙着面,看不清臉,隻有那雙露出來的眼睛顯得渾濁幹澀。
其中一個就是國師,她是見過的,去年從天戍秘境出來陛下和國師就曾招攬她,隻不過當時她一心隻想找炎殒,誰能想到他們也是一心找炎殒。
“哎喲,可算是來了,”總管太監将兩人迎進内室,“兩位大人,快請進。”
“陛下。”兩人行禮。
太監扶着李宸良坐起來,“你們怎麼才來?朕已經派人傳過多次信了。”
“陛下見諒,”國師說:“那日我等也受了重傷,這幾天才有好轉,前幾日收到陛下的傳信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天戍掌門瘦瘦高高,說話的聲音像是風箱呼啦啦,“陛下并非修行之人,神劍靈的神威陛下難以承受,受傷難愈是正常的,隻需——”
“放肆!”李宸良一聽就不高興了,呵斥道:“朕金山銀山供着你們,你們卻說朕重傷不愈實屬正常?早知道你們如此沒用,當初還不如讓父皇賜死你們算了!”
先帝不喜巫蠱之術,更不喜歡那些裝神弄鬼沒有能力的捉妖師,當初皇城出現妖物,原本國師可以解決,可先帝卻偏要去信邀請捉妖世家前來,國師急功近利,也因此獲罪入獄,在李宸良的數次求情下才被放出來。
天戍掌門低着頭不曾言語,國師道:“陛下息怒,那女子乃是神劍之身,定能治愈陛下,她尋找炎殒許久,而它如今在我們手上,不愁她不來。”
聽到他這麼說李宸良的臉色才稍有好轉,“罷了,你們可知道她現在在何處?”
此話沒有回答,沒有就是不知道。
“你們不是說她帶着個妖怪跑不遠嗎?都三個月過去了,為何還沒有消息?!你們天下捉妖師都是吃白飯的嗎?”李宸良就手摔了藥碗,“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還有那個小妖怪,都給朕找出來!”
湯藥又被摔了,總管太監看了眼宮女,擺手讓她再去盛一碗。
窗外,泠煙看着,臉上沒什麼表情,指尖卻泛着藍色的寒光。
突然,殿内傳來了總管太監的叫喊聲:“陛下!陛下!國師,國師快給陛下看看。”
太監的聲音很是尖利,像是捏着嗓子在說話,他着急忙慌地扶着吐血後昏迷的李宸良。
李宸良眼下泛着烏青,嘴唇呈現深紅色,看起來像是命不久矣之象,國師看着他,眉頭緊鎖,這樣子……怕是沒救了。
重修山門需要銀子,他給皇室賣命不過是圖個财,可不想把命也搭進去。
室内安靜了片刻,他拿出一個木盒子,裡面用紅綢布裹着十顆丹藥,“公公,将此丹藥一分為二,每日早晚化水給陛下飲下,切記勿要動氣,動氣傷身啊。”
泠煙冷眼看着,那丹藥裡有緣樹花的氣息,是由緣樹花所制成,吊命之物,十日一過,他必死無疑。
總管太監拿着木盒子讓身後的小太監帶國師和天戍掌門出去。
小太監帶着他們去了禦書房,将桌上蓋着紅布的托盤遞給國師。
國師接過,掂了掂分量,滿意地收進了囊袋裡。
現在宮道上空無一人,天戍掌門說道:“陛下的病已無轉機,師兄為何要将這麼珍貴的丹藥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