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離。”
他的聲音雖然平緩,但泠煙還是從裡面聽出了一絲喘息,她疑惑地皺着眉,問道:“裴寂竹,你是不是去見孟浮玉了?”
“是……”
“他跟你說了什麼?”
裴寂竹:“他想讓我去昆侖,我沒答應。”
泠煙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片刻後才問:“為什麼不去?”
門内的人過了好久才回答,“因為我想留在這裡,陪着你。”
泠煙眼睫輕顫,心裡傳來絲絲縷縷地刺痛,她腳步踉跄,捂着胸口扶着門框輕輕喘氣,長舒一口氣,略過了這個話題,問道:“除此之外呢?”
“他給了我一塊石頭,說有困難可以去找他。”
“好,你沒事就行,我先走了。”
泠煙逃也似地回了房間,坐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剛才為什麼會突然心痛,難道是心疾又犯了?不對啊,炎隕的遊絲已經從她的心裡取出來,她不會再有心疾了,那是因為什麼呢?
她想不明白,索性作罷,躺在床上睡覺。
水聲響起,裴寂竹看着鏡中的自己,兩隻毛茸茸的耳朵冒了出來,身後的尾巴搖搖晃晃,他伸手抓住耳朵,低着頭咬着牙,“你們要是不出來我就出去了!”
他一旦情緒失控就控制不住真身,耳朵尾巴總會争先恐後地出來,看起來不人不妖,怪異得很,他最讨厭自己這副樣子。
-
裴寂竹晨起在院子裡煮了橘子茶,又下山買了早飯,泠煙喜歡吃山下西街王家糕點鋪的蝴蝶酥和栗子餅,掌櫃的上個月剛得了個小丫頭,于是每日都會提早出攤,賣完之後就收攤回家陪妻女,他家的糕點賣得好,即便是這樣也有很多人早起去排隊,裴寂竹迎着剛升起的太陽就去了王家糕點鋪,是第一個買的。
橘子茶的香氣飄了滿院,泠煙醒來時就看見他坐在桌前往茶壺裡放小橘子。
“今天吃什麼?”芙黎不在泠煙隻能自己紮辮子,她邊走邊用發繩紮着,發帶垂落下來。
這段時間都是裴寂竹下山去買吃的,有時候泠煙不吃,他便不去,但隻要泠煙沒說不吃,他就會下山去買來。
“蝴蝶酥和栗子餅,還有橘子茶,都是你喜歡的。”裴寂竹接過她手上的發繩,“我幫你。”
泠煙松開手,把發帶放在他手裡,坐在椅子上,拿着橘子茶喝了一口,“好酸!”
裴寂竹笑了一聲,“栗子餅是甜的。”
她又拿起一塊栗子餅咬了一口,确實很甜。
她的頭發烏黑油亮,額前細碎的絨發較多,落在額角,露出潔白的額頭,藍色的發帶混在長發裡穿梭在裴寂竹的指縫中,他不會很複雜的發髻,隻簡單紮了一個側邊垂花辮,用藍色的海棠花簪子搭配正好。
紮完頭發他很滿意地笑了,泠煙伸手摸了摸,眼睛笑眯眯的,伸出拇指表揚他,“真不錯呀,沒想到你還會紮辮子呢。”
裴寂竹笑笑并不說話,不管怎麼樣,她開心就好。
鳥雀停在枝桠上,泠煙吃飽喝足躺着吹風,其實她并不畏寒,隻不過有時候想嘗嘗寒風雪沫侵身的感覺,能讓人頭腦清醒。
“要出去玩嗎?”裴寂竹問。
泠煙搖頭,“不去,我就在這裡等着那兩個老頭兒和那幫捉妖師來。”
裴寂竹臉上笑意盡退,沒有再說話。
她說等,就真的一直等着,期間偶爾跟裴寂竹一起在林中練劍,還給了他一本新的劍譜,裴寂竹學東西很快,新劍譜的第一式已經摸得大差不離,泠煙教起來也更加快速,後面幾天裴寂竹開始頻繁下山,回來時手上總會帶一些東西來,泠煙看着紅紅火火的屋子站在門口一時沒有進去。
“你這是要做什麼?”
裴寂竹挂好最後一盞紅燈籠,說道:“新年的時候你不在,就沒弄這些,馬上就到元宵節了,以前在家的時候爺爺總會在每個房間的門口挂上燈籠,窗戶上也會貼福字,我想着他們馬上就要來了,再不過就沒機會了,于是提前過元宵,你不喜歡嗎?”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泠煙的表情,見她臉上沒有厭煩,才放心把福字貼在窗紙上。
以前在泠家泠夫人也會把家裡裝扮得很喜慶,但泠煙從不會裝扮自己的院子,不過既然他喜歡,那就随他去吧。
裴寂竹貼完所有的窗戶還給院子裡的雪人帶上了紅帽子。
當天夜裡他支起鍋煮了一鍋湯圓,所有的燈籠都亮着,泠煙坐在院子裡看着這些亮堂的燈心裡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憂愁,對于這種安詳美好的生活她竟心生不舍。
裴寂竹端着湯圓過來,“桂花餡的,趁熱吃。”
泠煙攪動碗裡圓滾滾的湯圓,裴寂竹看着她,心裡雖然緊張,但臉上依舊平靜,并不開口催促。
“裴寂竹,今夜過後你就下山吧,等明日之後再回來。”
裴寂竹看着她說完後吃了兩顆湯圓,少女垂眸,紅唇蠕動,看不見臉上情緒,過了一會兒他忽然道:“輕離,放下勺子。”
他的聲音像是咒語,泠煙頓了一會兒後順從地放下了手裡的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