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姑娘叫許巧言,許家夫婦老來得女,對這個女兒是分外疼愛,出生時因為生産不順,這孩子打小就是先天不足。
許家夫婦變賣家産為女兒養病,最後落了個一窮二白的地步,這許巧言的病雖然有起色,但總也不見好。
許大娘牽挂女兒,燒菜的時候總是心不在焉的,一個人偷偷在小廚房抹眼淚,柳家少爺知道許巧言的情況後,總是讓人送補藥過來,一直養着,漸漸的這病才養得好了。
許家雖然落魄,但人窮志不窮,也是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件事的,許巧言給柳家當了三年的丫鬟,一直跟在柳家少爺身邊,直到後來出了事,這才離開了柳家。
司晟見到許巧言的時候,這姑娘已經換了一身賣酒女的裝扮,正在客棧裡幫忙。
其實客棧裡來來往往的,誰也不會在别人身上花心思,但别的人要是在你身上花心思那可就簡單多了。
這許巧言好像從他們一進客棧就盯上了他們,後來明裡暗裡的,總是能感覺到有道視線是跟着他們的。
當時段青岚說了一句玩笑話:“這姑娘不會是看上我們之中的哪個了吧?”
司晟喝着茶,本來沒往别的地方想,他這話一說出來,把原本不合理的地方都說得合理了起來。
他原本就為雲潇的事情頭疼,根本就顧不上别的人,所以這姑娘半夜過來敲門送茶水的時候,司晟婉言拒絕了。
現在想想,許巧言當時很可能也去敲段青岚的門了,不過這姑娘當時的神情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有一絲人氣兒,現在倒像是個牽線木偶一樣,空洞呆闆,缺少靈氣,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
跟之前靈動的樣子判若兩人。
司晟聽着許家夫婦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以後,忽然問了一句:“那個柳家少爺,是柳立?”
“是,”許老伯抹幹了眼淚,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這個不起眼的年輕人,他也沒想到這人一問就問到了正點子上,“就是柳立少爺,他是個好人,隻可惜老天不長眼,好人沒有好報。”
許老伯長歎一聲,言語間都是惋惜。
“他那個弟弟飛揚跋扈的,他又能是什麼好東西。”雲潇對他的惋惜十分不滿,她對柳立并不了解,但柳夏可是實打實的露過面的草包。
許大娘從年輕時就在柳家當廚娘了,對柳家兩兄弟的脾氣了如指掌,這時候聽到雲潇的一番話,适當的插嘴解釋了一句:“姑娘,柳夏少爺雖然任性好強了些,但大少爺絕不是你口中那種沽名釣譽的小人,他是個堂堂正正的君子。”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簡直是擲地有聲,許大娘疼愛女兒,柳立救了他女兒一命,這其中的真情是容不得任何人來诋毀的。
就連許巧言對這句話都有了某種反應似的,手指驟然收緊了一下,就連臉上的表情都微微有了些變化。
本來這細微的變化沒有人能察覺的,但雲潇和司晟今天本來就是為了她而來的,很快就抓住了她情緒的變化來源。
許家夫婦更是眼前一亮,來不及抹幹眼淚就撲到許巧言面前細細的打量着自家女兒。
說來也奇怪,許巧言自從剛才有點兒反應之外,其他時候依然面無表情,任憑許家夫婦兩個人怎麼樣呼喚搖手,和剛才那個木頭人沒什麼區别。
女兒家的閨房裡總是别的地方亮堂些的,風從窗外細細地吹進來,吹動了桌上壓不實的紙張。
那張紙落到司晟身邊,被他撿起來,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字,筆力遒勁,力透紙背,足見這個人的潇灑自在。
這是男人的字迹。
再看桌上剩下的一沓紙,雖然在盡力模仿,但仍顯得十分規整,像是被框在架子裡寫,稍顯靈氣不足。
司晟對比着兩種不同的字迹,忽然明白了這個許巧言剛才的反應是為什麼了。
自古美人愛英雄,少女懷春,本就是尋常事,更何況柳立把她帶在身邊,為她養病,教她讀書,識字,正是年少當時,也很難把持得住自己的心。
隻是不知道柳立是不是也和她一樣的心思。
許大娘眯着眼睛,終于認出了那張泛黃紙張上的字迹,她怔了半天,半天才反應過來,顫聲道:“這是...這是柳立的字迹。”
一個猜測在她的心裡轉來轉去的,一時之間連少爺都忘了稱呼。
沒錯,就是柳立的字迹,一個姑娘家,用心保存着易碎脆薄的紙張,臨摹着這個人男人的字迹,其中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了。
許大娘看着自己的女兒,看着看着眼淚就從眼眶裡流了出來,她撫摸着許巧言的頭發,拉住了她微動的手指,哽咽道:“好孩子...娘知道...娘知道...”
“知道什麼?”雲潇看得有點似懂非懂。
她雖然能理清楚這些事情,但對于男女之事還是一竅不通,這其中的利害關系,還是司晟給她解釋清楚的。
雲潇聽完他的話,這才明白過來,“所以,許姑娘是因為喜歡柳家少爺才肯留在他身邊的嗎?”
“恐怕是的。”司晟是對着許巧言說這句話的,為的就是試一試她對柳立的反應是不是印證了他剛才的猜測。
果然,許巧言聽完他這句話以後,竟然很慢很慢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