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岚說的那個人也不是别人,就是柳家的大少爺,柳立。
這個從未露過面的少年天才,在這整件疑點重重的事情裡顯然充當了一個非常重要,非常關鍵的角色。
柳立當然也知道自己的事情,他雖然一直困在魅妖給他的幻覺裡不願意醒,但對于外面的事情也并不是全然沒有感知的,很多事情就是他想管也有心無力,隻能繼續這樣沉淪下去。
如果不是雲潇那道陣法燒了所有,他也不知道這件事的波及範圍會這麼廣,事後姚秋裡來拿人的時候,柳立才知道自己連累了不少人,這時候過來就是來請罪的。
柳夏看到他大哥終于振作起來了,什麼頭疼腦熱都好了大半,很高興的就跟着柳立一起過來了。
這位二少爺在酒館裡的樣子和現在的樣子真是兩模兩樣,姚素雲放下茶盞,想到他先前的樣子,竟然和柳立這時候的神态有點相似,隻是年紀還小,比起他哥的成熟穩重,他那種樣子顯得更兇神惡煞,有一種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滑稽感。
雲潇跑進來的時候,幾個人喝着茶還在說一些無關緊要的客套話,聽到動靜,都回頭看着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姑娘。
人雖然看着急沖沖的,但是臉色還是有點不太好,這時候忽然停下來就有點喘不上氣。
姚府的丫鬟都很機靈,很快就給雲潇上了一盞茶。
司晟本來想着她受傷,想牽着她慢慢走,誰知道這姑娘大步流星的,一把甩開他的手,走得比段青岚這個病人還快。
段青岚有點沉默了,他琢磨着他怎麼着也是個大夫,這幾天也算是好好養着自己了,但司晟看起來把雲潇養得比他自己還好。
雲潇雖然天天喝藥就像個病痨鬼一樣,但是走起路來比居然他還利索。
他不知道的是,“救命”這兩個字對雲潇有獨特的吸引力,她跟着司晟上歧玉山是為了救命,救許巧言是為了救命,殺魅妖也是為了救命,救到最後反而落了一場空,差點讓自己沒命,這種感覺不好受,她也受夠了。
司晟和段青岚進來的時候,雲潇還沒緩過氣來,她剛才跑得太急,現在看着這一圈人,腦子裡還沒有轉過彎來,那種若有若無的疼痛又爬上了她的手指,不劇烈,但是很折磨人。
雲潇剛想順一下自己的氣息就察覺到有人站到了她身邊,司晟身上的靈力有微弱的波動,很明顯是幫她順氣用的。
兩個人身上的靈力融合得太久,這種靈力别人察覺不到,但是對于她卻很有用。
等到她能緩過勁來,姚素雲和柳立之間的話題已經換了幾個了,他們聊的大多是一些舊事,雲潇對這些不感興趣,她隻關心一件事,所以在柳立問起她的時候,很直白的就問出來她的問題:“那幅畫像呢?”
柳立本來是想确認一下她的身份,現在聽到她這樣毫不遮掩的問起來,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他本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影響了這麼多的人,這件事總該有一個交代的。
“拿畫。”柳立吩咐了一聲。
柳夏一旦有了大哥在前面頂着,自己就很自然的當起了大哥後面的跟班,柳立話剛落音,他就拿出了這次來應該帶的東西。
那些一幅看上去很舊的畫像,這種舊不是浮灰也不是破損,而是一種年深月久的厚重感,在時間裡沉澱下來,無人問津。
雲潇把畫拿在手裡,隻覺得觸手有一種冰潤潤的感覺,冷意透過肌膚往骨縫裡鑽。
這種感覺…冰魄珠。
“冰魄珠?”雲潇手指摩挲着紙張,又搖頭否定了剛才的答案,“不對,冰蠶絲?”
“是,”柳立有些贊許的看着她,“就是冰蠶絲。”
司晟和雲潇對視一眼,沒想到能在這裡有冰蠶的消息,鼓勵道:“打開看看。”
裡面的畫随着雲潇的拉來卷軸的動作展示在他們眼前,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的是,這幅畫上面畫是既不是山水,也不是美人,那幅畫上面的畫竟然是一條黑蛇。
那條蛇的腦袋高高揚起來,顯然是被什麼激怒了,眼睛裡閃動着血色的光芒,渾身的鱗片貼合着它的身體,像堅不可摧的铠甲,拼搏着要從這幅畫裡鑽出來和什麼人決一死戰。
“這就是被你斬殺在靜水之岸的那條兇蛇?”司晟把畫從雲潇手裡拿過來,怕她看得太入迷。
“對,”柳立也在看着那條蛇,眼底也有着一樣戰鬥意志,“它性情暴虐,殺了我們永州城的不少百姓,我那個時候年輕氣盛,隻求名揚天下,不問生死,殺了這條兇蛇以後,自己被人從岸邊救起,這才僥幸保住了一條小命...”
說到這裡時,柳立神情一痛,眼裡的驕傲也漸漸淡下來,剩下的事情好像對他來說有些難以啟齒一樣,無論怎麼樣都說不了口。
“然後呢?”雲潇迫切的想知道真相,追問了他一句。
“然後,”柳立自嘲一笑,“然後我就變成了一個廢人,一個真正的...廢人。”
永州城關于柳立的傳言實在不少,這位少爺出身柳家,本來就是萬衆矚目,從小就是天子驕子,十六歲一戰成名,被百姓視為永州城的守護神,後來忽然閉關,人人都以為他是在修煉,直到柳夏徹底掌握大局,封鎖城内的一切消息,妄圖用自己的力量來除掉魅妖,風言風語這才傳得滿天飛。
誰都知道柳夏能力不行,兩兄弟父母早亡,全靠柳立一個人撐着這個家,有人擅自猜測柳立說他瘋癫入魔,有人罵他不負責任,剩下的大部分人都覺得他死了,因為自那以後,柳立再也沒有在人前出現過了。
而現在他就站在所有人面前,隻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個俊朗潇灑的少年,早就和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