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晟說要問話就是個幌子,他也不認識珞珈,就是沒想到他大費周章的潛上船居然隻是為了找雲潇報仇。
雲潇更是沒想到,她都還沒找珞珈算賬呢,這人居然還有膽子來找自己。
二話不說就把人捆在船艙的最底下,她又在周圍下了道靈力,别說是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連靠近都很難。
小二哥聽說這個消息以後,吓得差點昏過去,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随手救的小犬會是傳說中的妖怪。
他也不知道,珞珈本來就盤算着讓他帶自己上船,不然就憑小二哥這小身闆,三兩下就讓他撂倒了。
小二哥覺得自己就是個普通百姓,他沒必要跟這些妖怪修士一路同行,他也沒那麼大的本事,就盤算着自己到了興華鎮之後就跟這些人分手,但是事情總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誰都沒想到興華鎮會下那麼大的雨,從他們下船之後,腳邊的水像溪流一樣漫上來,天邊又是烏雲又是閃電的,看着很吓人。
有大人懷裡抱着小孩子,小孩子被吓得大哭起來,各種聲音吵成一團,還有人在試圖維持秩序,但這些都跟雲潇無關。
雲潇的神情有點異樣,她沒跟任何人說過,她其實有點害怕大雨。
每次下大雨的時候都會讓她想到不好的事情,連帶着自己的右腿都會隐隐作痛,像是在陰雨天落下的頑疾那樣,很痛。
雲潇曾經看過自己的腿,那裡有很淡很淡的一條傷疤。
那條傷疤從她的膝蓋處往下延伸,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在她腿上狠狠割了一下。
隻是因為時間過得太久,那條傷疤都變成了淡淡的粉色,像條細細的小蛇一樣纏在她腿上。
雲潇當時摸着凸起的疤痕有點胡思亂想,其實她想不起來什麼,她隻是想,這麼大的口子,要不然就是自己命大,要不然就是有人肯用藥救她一命,不然光是流血都能讓她小命不保。
可惜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不然要是知道誰肯救她一命,她真的要好好謝謝這個人。
雲潇有點沒邊沒際的想,怎麼謝呢,自己一沒錢二沒權,又是這麼重的恩情,她又不願意欠别人的,不然總覺得心裡頭壓着事兒,不自在。
周圍都是萦繞不散的水腥氣,有做油紙傘生意的小販瞅準機會,他從船上拿出來大把的油紙傘,那些油紙傘大部分都做得精美小巧。
小販就拿着傘在大雨裡吆喝着人過來買他的傘:“來來來,各位都看過來,這裡有傘,二十文一把。”
“我!我我我!我要!”聲音急吼吼的,立刻沖到小販的前面,“先先先...先給我一把,快點我老婆孩子等着呢。”
“别擠,”有人把身邊的男人大力推出去,“擠什麼擠,一邊去。”
人群流動起來,很多人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又跑過去,就為了搶那麼幾把傘,泥點子都濺在他們的衣角上,大風把每個人的身形都吹得東倒西歪,看着有點滑稽。
有人找不好角度,手裡的傘稍微撐不住就被大風刮散了架,氣得買傘的那個人破口大罵:“什麼破傘,倒黴玩意兒,白花老子二十文錢!”
司晟拿着傘跑過來的時候,雲潇正捂着自己的右腿靠在樹上,她沒什麼支撐的力量,靠着樹才讓自己不會倒下去,雨水穿過樹葉間的縫隙打在她身上,顯得她那麼渺小。
“怎麼了,”司晟去摸她的腿,“腿,腿怎麼了,是受傷了還是?”
司晟沒想到他就走開這麼一會兒雲潇就會出事,他有點想反思自己,也是關切得有點過分,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動作是不是有點太不合規矩。
雲潇也沒提醒他,她厭煩别人碰自己,但是司晟是這個例外,隻是搖了搖頭:“我沒事,師兄你隻拿到了一把傘嗎?”
“對,”司晟把傘撐開,“風太大了,隻剩下這幾把有用的傘,隻能幾個人湊合一下。”
雲潇放眼往去,四野茫茫,大雨有點模糊人的視線,隻能看到大家的背影,大家都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司晟說是湊合,其實也沒讓雲潇淋着一點雨,他看出來雲潇好像腿确實是不舒服,又想她怎麼一點都不跟自己說。
每次遇到雲潇的事情他就跟身上安了什麼開關似的,蹭的一下就着了。
雲潇趴在他背上,聽他絮絮叨叨跟自己說話,一會兒說她的腿,一會兒又讓她别怕。
這哄小孩一樣的态度要是換成以前她肯定煩的要死,說不定還要跟他吵架,但是現在她提不起來一點兒精神。
隻能換手給他擦擦臉上的雨水,又努力的舉着傘不被風吹跑,修仙練武的人走路都很穩當,他走得那麼穩,雲潇反而有點困倦。
她覺得自己這樣不太對,但她确實是很累,腦袋一歪,突然暈了過去。
司晟本來在說話,那把傘傾斜下來的時候确實有點猝不及防。
就在傘掉下來的那一刻,目力可以看到遠處傳來一聲轟鳴,山上的大石裂開,各種泥沙俱落,動靜大得腳下的地面都震了幾震。
前面的人群騷動起來,有人不明所以:“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山...你們看前面...山塌了...”
随着說話那個人的手指看過去,不遠處那座山就像被大雨泡軟的海綿一樣傾斜下來,滾滾黃土,煙塵漫天,很快就把那條進城的山路壓得水洩不通。
這一切雲潇都不知道,在山體滑坡之前,她突然覺得身上有種不同尋常的疼痛,像是被什麼東西侵擾了一樣,這種疼痛突然襲過來,痛得她反應的速度都沒有,立刻就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是腿上強烈的疼痛,痛得她不得不靠着背後的大樹來保持身體的平衡,鮮血順她的小腿往下流,把她腳下的青草都浸得血紅,又被大雨沖成淡淡的粉紅色。
有人從遠處跑過來,是個模糊不清的小影子,影子跟她一起跌在地上,泥巴濺了兩個人一身,那個人下意識就要去摸她的小腿看傷勢:“怎麼了,腿,腿怎麼了,是受傷了還是?”
明明說的跟司晟是一模一樣的話,但是雲潇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她不說一句話,她打掉了那個人的手,直到那個人又問了一次,不厭其煩的問她,她才有點回過神來的樣子。
“斷了...被人...被人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