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諒行說：“今天我正好來視察，監工接到電話時我就在旁邊。”

陳憑站了起來，“老馬被鋼筋砸到小腿，粉碎性骨折，這件事是我的疏忽，是我沒有上工，他替我做的所以才......”

柯諒行打斷道：“他的家人很快就會過來，你到時候要是還是這套說辭，一定會被當成冤大頭。”

陳憑覺得他的說法像是要他逃脫責任一樣，“那我還能說什麼？”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完全是帶着希望得到建議的語氣去問柯諒行。

他朝身後的人手裡拿過來一份文件，“你帶的人保險應該都交齊了吧。”

陳憑點了點頭。

“這是保險該管的事，等保險來商量一下該怎麼辦。不管是出于人道主義還是什麼感情，之後可以慢慢的說。”

陳憑皺起眉頭，柯諒行說的沒有任何錯，按照流程辦事是應該的，可他總覺得有些不贊成。

柯諒行看他愣愣的，像是對自己的說法不滿意，忍住在大庭廣衆下給他一個暴栗的沖動，改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上司關愛下屬的姿态。

“别把所有事都攬到自己身上，突發意外事件，不是任何人的錯。”

陳憑嘴上應了一聲，可是還是覺得愧疚。

老馬的家人來了，都是農村人，他的妻子不知所措的捂着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醫生解釋了很多遍才勉強聽明白，老馬不會死。

柯諒行怕自己一走，陳憑說錯話會被他的家人們為難，主動留了下來，對接保險，對接老馬的家人。

陳憑第一次看到他居高臨下的充當老闆的角色，尤其是在和保險扯皮的時候，臨危不亂有理有據，他看的一愣一愣的。

最後保險給出了一個賠償範圍，讓等老馬出院以後再去報銷。

柯諒行主動和老馬家人們溝通，前期醫療費用會全權負責，之後也會拿出一個滿意的賠償金額出來。

陳憑全程就跟個擺件似的，跟在柯諒行身邊，看他一會兒溫柔體恤的寒噓問暖，一會兒知心大哥的鼓勵加油。

等忙完這些事已經是晚上九點了，陳憑走出醫院，想着要去夜店上班，還沒有跨上車，被柯諒行拽着手腕賺拽到車裡。

“今晚别去上班了，我給你請了假。”

陳憑條件反射似的回道：“扣工資嗎？”

柯諒行：“不扣。”

陳憑這才聽話的鑽進車裡，他身上還穿着工服，髒兮兮的，袖口腿上還有些血迹，他有些拘謹的坐到真皮座椅上，“你的車會被我弄髒。”

柯諒行不在意地說：“髒了司機會去洗。回家吧，我快餓死了。”

聽他這麼一說，陳憑才意識到，柯諒行跟着他一起餓到了現在，“你，你想吃什麼，我請你。”

他應該更餓吧，畢竟和老馬家人說了那麼多話，很費體力的。

柯諒行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我拉上你回家，就是要你做飯給我吃。”

陳憑覺得自己傻了，“這樣也行。”

回到家，陳憑随便洗了個澡祛除一身的塵土，清清爽爽的走進廚房，煮了兩碗十分鐘就能完成的湯面。

他做飯的時候，柯諒行就坐在後面看着他，也不玩手機也不說話，就這樣安靜的看着他。陳憑有好幾次被盯的想讓他别看了，可卻不好意思轉過身去面對那雙精緻漂亮的眼睛。

“好了。”

陳憑把煎好的雞蛋鋪在面上，端上餐桌，把筷子遞給他。

柯諒行真的餓慘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不過即使吃的很快也沒有任何的聲音。

吃完了，肚子還沒有填飽，陳憑在廚房裡找了一個速食泡面給他泡上，又煎上兩個雞蛋給他先吃着。

柯諒行：“你的面坨了。”

陳憑把雞蛋遞給他，“能吃就行。今天，謝謝你。”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之後賠償金額可能會有五十萬左右，保險會出一部分，剩下的你不用出，公司于情于理應該出這筆錢。”

陳憑倒是知道規矩，他就是個小包工頭，上面有好幾個老闆，最不濟都是直系老闆掏錢，隻是以老馬這三年來一直跟着他，他自己也想出一筆。

柯諒行好像知道他心所想，“如果你也想盡一點心意，不要背地裡給，要給先問過我，不然以後有你受的。”

陳憑戳了戳坨掉的面，挑起一坨吸溜進嘴裡，“嗯，我知道了。”

“今天監工說陳工出事了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柯諒行等他擡起頭來，才接着說道：“那一刻，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嗎？”

陳憑不知為何，有種心髒被揪起來的感覺，“什麼？”

“我沒有站穩，差點摔在地上，要不是監工扶了我一下，可能就要出很大的醜了。”

他說着還笑了一聲，陳憑卻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

“陳憑，我很慶幸，慶幸出事的不是你，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柯諒行說完半天陳憑都沒有任何反應，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碰了碰下巴，眼睛裡罕見的流露出一絲窘迫。

“我也覺得自己挺沒有出息的，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怎麼就跟那個時候一樣，吓的什麼都做不了了。”

那個時候？

他是在說自己受傷的時候嗎，那個時候，他不是冷漠的看着他，沒有動嗎。

對了，他臉上的表情是什麼來着，不記得了呢。

陳憑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