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才試了好幾次,右手持筆、做其他事都沒問題,獨獨隻有拿劍會控制不住地發抖。
洛既青果斷開始練習左手劍,換了隻手持劍,平日裡行雲流水的劍招添了一種陌生的滞澀感,不再同以前那般輕易就能使出。
她顧不上傷口的隐隐作痛,不知疲倦般一遍遍地練着一招一式。這些還不夠,三日熟悉劍招,剩下的時日必須去險境中曆練才行。
若師尊問起,正好可以宣稱自己的右手在險境中受傷,再也拿不起劍,才用左手使劍。
夕陽西下,晚霞如紅綢映在天邊,站在回月峰峰頂,有一種伸出手就能觸到的錯覺。
她十歲那年,村子被魔族覆滅,是師尊救了她,收她為徒,指導她修行。
有無數個時日,在這樣的晚霞之下,師尊一點一點地糾正她的每個劍招,幾乎是手把手教她。
為什麼她有着半魔血脈啊?她可以将僭越的情意永遠埋在心底,隻做師尊的弟子,可以抑制住自私的想法,做同門眼中品性高潔的回月峰首席弟子,可以是最鋒利的劍,斬盡作惡的妖族魔族,無論怎樣都可以,隻要不讓她與師尊對立。
洛既青緊抿着唇,心中湧起難言的痛。
她往前走了幾步,向下俯視,是滾滾翻湧的雲層,再往前一步便會摔下去。
生死一線,成魔成佛,往往隻在一念之間。
“小洛!”
難掩急切的一聲讓她心裡微驚,差點腳下一滑,一隻纖瘦有力的手輕攬着她的腰側,将她帶離崖邊。
看着眼前神思恍惚的人,怒意後知後覺上湧,時照雪蹙着眉,“你在幹什麼?”
洛既青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浮起幾分痛意,輕喚道:“師尊。”
不熟的人稱呼她洛道友,同門叫她洛師姐亦或洛師妹,摯友叫她既青,唯有師尊才會喚她“小洛”。
洛既青曾以為,她再也聽不到師尊如此喚她了。
洛既青怔怔的模樣加上那低低的一聲“師尊”,時照雪心間本就不多的怒意立馬消散,溫聲道:“怎麼了?”
洛既青很快平複下情緒,“我剛剛練完劍,在這裡看看風景。”
時照雪似是不放心地看了她幾眼,“小洛,你受傷後便一直心神不甯,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師尊果然察覺到她與以前的不同了,放在以前,她會興高采烈地将新練的劍招舞給師尊看,也會厚着臉皮讨要師尊的誇贊,她總是将心底親近依賴的一面展現在師尊面前。
但如今的她,真的做不到像以前一樣了。經曆過那些事,她再也沒辦法一片赤誠地靠近師尊了。
近幾日她的态度确實有幾分疏離,也難怪師尊察覺到不對勁。
洛既青在心裡苦笑一聲,她如今怎麼可能像以前一樣心無芥蒂地将所有的憂慮疑問向師尊傾訴呢?
洛既青笑了笑,“師尊,我沒事,是練劍有些累罷了。”
“你記得你入宗第一日說的修行的初心嗎?”
“當然記得,我說想要變強,不受他人欺負。”
時照雪眼神柔和,“你現在可以換一個了。”
洛既青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會護着你,不讓你受任何委屈,所以,不必過于苛責自己,修行在于積累,過猶不及。”
上一世,時照雪從沒對她說過這番話。洛既青愣愣地看着她,一種荒謬的感覺不可避免地在心底浮現。
若是當初的自己,聽到這番話許會欣喜,但現在隻覺得荒謬。
時照雪,若你心裡真是這般想的,我堕魔之際你的不信任與無情又算什麼?
洛既青心裡更冷了幾分,臉上卻神情未變,“弟子明白了。”
聽到這不鹹不淡、規規矩矩的回答,時照雪覺得心間莫名的難受。
她很确定,面前的人沒有被移魂,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徒弟,但她們之間好像有什麼在悄然變化。
時照雪深深看了她一眼,欲再說些什麼。
正好此時傳音符亮起,洛既青看到是陸淺黛的傳音,沒有多想便點開了。
哪知陸淺黛這次傳來的并不是字句,而是語音。
“師姐,我與莫芷秋打賭,輸了五千靈石,你快來,哦還有,千萬千萬别讓師尊知道。”
洛既青瞥了眼旁邊那人微沉的臉色,看來陸淺黛這次躲不過罰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