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勇從“山堆”上拿了個東西:“我先給你們演示一下,第一個,洗扣件,很簡單,把扣件放到油裡洗洗就行,記得這種連接縫裡也要注意到,洗完你們可以扭扭,看夠不夠滑,不夠再洗點。”
趙勇一邊演示,一邊說着。洗完了幾個樣件後,趙勇又移了位置。
“另一個,搬鋼管,把這些鋼管都搬到那邊去。”趙勇指了個方向,“不止要搬,還要碼整齊啊,三米八的和三米八的放一起,四米的和四米的放一起,六米的和六米的放一起,誰要是放亂了,自己躺石頭墳裡,也省得我動手了。”
面前的鋼管堆沒有分長短,全部都堆在一起,大概有五個一米八的人那麼高,再加上摞得很寬,哪怕他們人多,也是個很大的工作量。
趙勇又移到另一個地方:“這個一樣,方鋼搬到那邊去,同樣要按尺寸碼整齊,枕木、标識都給你們弄好标清楚了的,直接碼就行,傻子都會做的事,我不希望你們在這裡掉鍊子。”
“好了,我現在找幾個人示範一下。”
銳利的目光射向衆人,跟波浪一樣,衆人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看天看地看指甲,就是不看趙勇。
“這感覺怎麼跟上學的時候老師提問一樣,景哥,我們等下不會都要幹活吧,我不想幹活,景哥你幫我幹吧。”
沈遂又黏着聲音,沈從面色不改,語氣卻學着沈遂:“好弟弟,你已經上大學了,已經長大了,你剛才不是還說要幫哥哥做同樣的事,怎麼轉眼就麻煩起哥哥來了。”
趙勇已經開始點人,沈遂看了眼,又低下頭斜眼看着沈從:“景哥,這怎麼能是麻煩呢,我們是一家人啊,不分你我,還是說你其實早就嫌我這個包袱,想要把我丢下了?”
“我敏感多思的弟弟可不會說出這種話,注意人設,小遂。”
沈遂臉上純真的笑沒變,盯着人的眼神微微一凝,但很快又恢複自然,:“不愧是景哥,真聰明,看來我還要繼續努力,争取做個跟哥哥一樣厲害的人。”
還是清脆的嗓音,帶着點黏,聽着怪真情實感的。
沈從沒管,隻是付之一哂。
趙勇的存在感太強,那雙眼睛盯得人難受,第一個人因為手抖材料掉了好幾次,眼角餘光不停往趙勇身上瞥,做一個動作就停下,做一個動作就停下,等趙勇給出下一步指示了,才敢繼續動作。
“大老爺們膽子沒老鼠大。”趙勇嫌棄地揮手,把人趕到了旁邊,然後接着點卯。
“向光行。”
人群中站出一個人。
那人長得很周正,腰背挺直,衣着是普通的T恤牛仔褲,但硬是被周身正直陽光的氣質撐得像制服,是一眼看過去會覺得很有正義感、很靠譜的人。
“你洗下扣件就行。”第一印象不錯,趙勇對他放松了些。
向光行沒說話,隻點了下頭。按照步驟洗好之後,他就站到了旁邊,動作很利落,并沒有因為趙勇的虎目時刻盯着就戰戰兢兢。
趙勇的臉色稍好了些,目光在向光行身上停了好一會兒才移開:“最後一個,王審言。”
站出來的應該是個男孩,米白色面包服把整個人都包着,頭發應該是自來卷,帶點褐色貼在臉上,臉很小,眼睛卻很大,看着人的時候很平靜溫和,看着像無害的蜂猴。
“你為什麼不戴安全帽?”趙勇才不管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小,鷹隼般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人身上。
安全帽被王審言拎在右手上,他用左手擦了擦額頭:“我剛才沒有戴好,頭發紮眼睛了,剛想調整一下就被你叫出來了。”
姿态并不高傲,但也不見怵态,平平靜靜地回答着問題,好像面前站的不是随時會奪人性命的“教導主任”,而是一個無害的普通人。
這個心态就很值得讓人側目。
不過趙勇沒這麼細膩,他隻看人聽不聽話靠不靠譜能不能抗事。
捏了下指關節,他說:“趕緊戴上洗扣件。”
王審言點了點頭,慢吞吞地把帽子扣在頭上,又左右調整了好幾次。
“搞快點!”趙勇最讨厭動作慢的人,本來第一印象就不好,王審言又精準踩雷,忍了半天趙勇才沒直接踢人。
王審言依言點頭,但動作還是沒有快起來,把安全帽戴好後,他才慢悠悠走到工位上,坐上闆凳,拿起扣件……
趙勇踢了腳扣件堆:“他媽的手套!”
“哦,好。”聞言,王審言小聲回了句,他放下扣件,拿起旁邊黑乎乎的手套戴上,然後又拿起扣件。不知道是不是戴了手套不好操作的原因,到手的扣件突然一滑,掉進了油桶裡,衣服上被濺上油漬。
王審言倒是沒慌,但也太過冷靜了點,摘了手套就就去擦衣服上的髒污,擦了半天。
“扣件撿起來,你重要還是扣件重要?”趙勇又吼了聲。
王審言這才伸手進油桶裡。然而伸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沒戴手套,于是他又把手收了回來,慢騰騰戴上手套後,才把扣件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