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軍士都是經過嚴格訓練,身體強壯,對于這樣的行為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但是旁邊的林與聞就不一樣了,杆一般,又瘦又弱,賀均賢的妾室于氏就看準了這點,一頭就朝林與聞撞過來,她看起來瘋瘋癫癫的,“老爺子當年可是三品侍郎,天子都賜過轎,你們算什麼東西!還想擋着我們!”
林與聞還沒來得及躲,一隻手臂就擋在了他跟前,“冷靜。”
于氏撞在袁宇的身上,吓了一跳,擡頭想罵,一見袁宇那張臉,頓時忘了要罵什麼,反而擡手捋了下自己額發,“你,你是什麼人。”
袁宇端正身體,朝賀家這群瘋子拜了下,“在下揚州府都指揮使袁宇。”
“我明白,這場大火來得意外,各位擔憂賀大人,心裡急切,但朝廷有令,除了自缢和溺水身亡,都需由官府查驗屍身才行,林大人和我也是按章辦事,若是林大人初檢沒有疑點,自是會請家人來收殓的。”
明明剛才自己也是這麼說的啊。林與聞氣得直翻白眼,怎麼袁宇說了一樣的話這些人就安靜下來了。
果然,還是官大一級。
但他林與聞心懷寬廣,大局為重,隻要讓這些人安靜下來就行,他撲撲衣服,也一拜,“袁将軍說的沒錯,大家還是先到西院的聚賢廳等我的結果吧,好嗎?”
賀風歸吸了口氣,“既然二位都這麼說了,那……”
“好嘞,讓仵作先進來!”林與聞興奮地朝遠處招手。
袁宇看過去,發現林與聞口中的仵作正是剛剛救火時他帶來的大夫,是個女子。
這女子長得高大,皮膚黝黑,穿的棉布衣服,腰上挂了個藥囊。袁宇倒不驚訝,軍中本就有不少優秀的女仵作,但是這個女子眼神中有種讓他說不出來的厭世。
“你不是大夫嗎,”賀風歸攔着女仵作,“怎麼又成仵作了?”
仵作眯眼,語氣冷漠,“有病人時做大夫,有死人時做仵作,有什麼問題嗎?”
趁賀風歸噎住的時候,林與聞趕緊拉着仵作進院,“賀大少爺就别糾結這些了,早讓仵作驗完屍身,老爺子早入土。”
“這……”
袁宇咳了一聲,同林與聞對了個眼神,讓對方盡管安心,随後擡起手,“來,我送各位去聚賢廳。”
……
林與聞和程悅一起進了院裡。
這裡滿是灰塵和燒焦的味道,程悅拿了塊幹淨的棉布系在耳後,也不管後面隻能用手遮着口鼻的林與聞咳成什麼樣子。
林與聞一邊跟着程悅走向屍體,一邊左右觀察着樓中陳設。其實基本已經看不出來原樣了,隻剩幾個沒燒得特别厲害的空架子。
之前進來的軍士說,他們上樓的時候,賀均賢還在床上躺着,但是已經沒氣了。但是這畢竟曾是朝廷命官,他們不可能把他的屍身就留在樓裡等着燒焦,就拖到了空地處,剛怕賀家人鬧,又給擡回了院裡。
賀均賢的屍身上蓋着白布,露出來的四肢都有被熏黑的痕迹。程悅扯開白布,松了口氣,屍身還算完整,但焦黑得徹底。
她低下頭,打開自己的藥囊,掏出幾樣工具開始檢驗,林與聞就站在她的身後,眯着眼看她的動作。
林與聞自己也是學過驗屍的,但他很少自己上手,倒不是怕忌諱,他更願意和程悅兩人互相商量,互相驗證,這比他自己動手來得更加準确。
“應是吸入了大量煙塵窒息而死,你看這個口腔,鼻腔都有煙塵,”程悅給他指出來,林與聞點點頭,“火災中這樣死的人是很常見的。”
“但不常見的是,火都燒成這樣了,這位賀大人還能睡在床上,沒有醒來,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被燒死。”
程悅看向林與聞,“你是懷疑他有可能被人下了藥?”
“我也不知道,但是……”
“我會留下來看看的。”程悅與林與聞一起辦過不少案子,很有默契。
林與聞點點頭,“嗯,你辦事我放心,”他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我要去趟聚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