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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像點樣子。
林與聞看到這個伏在鳳弘文棺上痛哭的好友章修真,覺得這才算有點人情味。
這個章修真,按鳳夫人的話來說與鳳弘文是從小就形影不離的知己,兩人一起喝酒,一起作詩,但前途卻相隔千裡。
章修真讀書用功,但都是白用功,文章隻能算個平平,詩詞就更别提了,能将就着過了鄉試已經是他最大的成就了。
雖然二人總是一同出現,但章修真就像鳳弘文的影子一般,既不起眼,還有可能被人踩上兩腳。
“弘文與我……”章修真哭得幾乎喘不過來氣,“我那天,不知道……”
林與聞難得見有男人在他面前哭成這樣,不禁拍拍章修真的肩膀,“慢慢說,不着急。”
章修真用袖子拭淚,“大人,弘文那天晚上真是與我在一起的?”
“嗯。”
程悅按屍體的腐爛程度推測,鳳弘文死于六天前,那晚上他應當喝了不少酒,吃的是鹵肉、一點青菜和幾塊松鼠鳜魚。
“你怎麼看出來的?”陳嵩當時好奇。
程悅拿出一個密封着的小罐,擺到他面前,“你想知道?”
陳嵩敬謝不敏,對程悅的敬重又多了一分。
林與聞當時坐在那想了想,鹵肉,松鼠鳜魚,江都縣裡這兩樣做的都不錯的小館隻有一家,蘭園。蘭園的掌櫃一聽林與聞提起來,就說大才子和他的朋友确實來過,兩人還喝了好幾壇酒。
“那掌櫃的有沒有同您說,我喝得太多了就直接在蘭園歇下了?”
還沒因為悲痛失了理智啊,林與聞打量着章修真,“嗯,掌櫃的和我說了。”
見自己沒有了殺人嫌疑,章修真松了口氣,跟林與聞講,“那天我是要去蘇州,所以和弘文兄告别來着,我們兩個人聊了很多。”
林與聞眯起眼,“你們兩個感情真得很好啊。”
“那是自然,我們的娘親就是手帕交,我們出生就認識了。”
“本官的意思是,鳳弘文他,名氣很大,但是你……”
“啊,”章修真似乎早習慣别人拿他和鳳弘文對比,所以一副看開了的樣子,“論才華,我比不過鳳兄,但是論義氣,他是比不過我的。”
“這怎麼講?”
“大人不知道有沒有讀過鳳兄那句‘借路雲間去歸處,猶請洛神伴同路。’”
那應該是鳳弘文很早寫的詩了,“聽過。”
“這句詩是我寫的。”
“啊?”
章修真歎了口氣,“我當時寫的是,‘借路雲間去歸處,應問洛神伴同路’,鳳兄改了兩個字,就變成他的詩了。”
“這樣……”雖然改了這兩個字,但是這确實意境不同了。
“這詩當時火遍了江南,人人傳唱,可我從來沒有說過這是我寫的,”章修真搖搖頭,“當然,也沒人在意是不是我寫的。”
“所以這揚州第一才子本該是你?”林與聞含着笑問。
章修真連忙擺手,“這當然不是啊,大人,像我這樣平庸的人,一輩子可能就能想出一句這好詞。”
林與聞點頭,“說的是啊,我們不同于鳳弘文。”
“隻可惜這世上再無鳳弘文了。”章修真深深地歎了口氣。
林與聞觀察着章修真的樣子,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但他現下還不想評價這個人,隻繼續問,“鳳府的人說鳳弘文去靈雲書院教書,去了五個月,那五個月都跟你在一起?”
“是,大人,”章修真說,“我與鳳兄約定到今年秋闱之前,我們都要待在一起互相監督,共同苦讀。”
林與聞努努嘴,“你婚配了嗎?”
“是,膝下還有二子。”
啊,看來他也不是鳳弘文的美人。
章修真眨着眼問林與聞,“大人問這個做什麼?”
林與聞當然不能說我覺得你可能是斷袖,他委婉道,“鳳弘文可有什麼紅顔知己啊?”
“啊……”章修真低頭笑了下,“大人是問這個啊。”
不愧是發小,看來早知道。
“大人定是與鳳夫人有聊過這些吧,”章修真晃晃腦袋,“這對鳳兄這種人來說也是樁雅事。”
林與聞點頭,“所以他是……”
“捧戲子。”
戲子?
林與聞的眼睛都亮了,想到戲子,那就能想到燕歸紅,想到燕歸紅就想——
“你們不是天天待在一起嗎,怎麼他還有空捧戲子?”林與聞總算把自己的想法從燕歸紅那裡拉回來。
“大人,那就是說說,我們兩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日夜待在一起啊。”
章修真知道的确實要比鳳夫人多多了,“鳳兄特意為他買了個宅子,用作他們相會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