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嵩朝他娘做了個噤聲的姿勢,關門的時候往兩邊瞧了瞧,“是按之前定的,你從另一條路回來的吧。”
“嗯,那個小夥子要送我,我沒答應。”
“哪個小夥子!”
“就那個皮膚挺黑,牙挺白的,”張氏坐在椅子上比劃,“一笑起來這樣的。”
餘晨。
“他,他對你,”陳嵩都結巴了,“你可沒讓他欺負了吧!”
“那怎麼可能,”張氏得意,“我什麼男人沒見過,就那小幹巴菜,還想占我便宜。”
這真的沒什麼可驕傲的,陳嵩心裡這麼想,但是卻不敢在他娘面前說出來。
“那張姨,你打聽到什麼了嗎?”
“果然,就像大人你想的一樣,這個礦跟内府一點關系都沒有,”張氏激動,“他們那個礦主是從一個南京的老太監那搞到的文書,但您也知道,這南京的太監根本管不了事,所以這文書一點用都沒有。”
“但是那個礦主就是膽子大,用那個文書就一個勁忽悠,說他這礦是惜薪司管的。”
林與聞想了想,“惜薪司在二十四衙門中地位很低,沒什麼産業,但是專管這宮内所用煤炭,他這麼說,意思就是他這礦上的煤是宮裡用的,這樣就算有别的内府的人想管這塊礦,也不敢管了。”
張氏聽得雲裡霧裡,但是一直點頭,“我也覺得是大人這意思,這個餘晨的姐是礦主的小妾,所以他才能在礦上這麼狂,搞這種生意。”
“原來是這樣……”
“我還聽說那個礦主照這樣的方法在别的地方也有産業,反正就是個大騙子大壞蛋家族,他們還雇了很多打手,到處欺男霸女,就是威脅你李姨那些,小混賬東西,”張氏越說越生氣,“呸。”
林與聞點頭,“這些都可以一并審理,我不會讓他們再這麼為非作歹下去了。”
“大人,這要是上面管這個事情了,這餘晨能判個什麼啊?”張氏問。
“至少也要是流放這樣的罪過,”林與聞給張氏解釋,“内府的人很怕被言官抓到話柄,所以很少會鬧出人命來。”
“所以這個餘晨死不了了?”
林與聞眨了兩下眼睛,有些心虛,“嗯。”
“他害了那麼多人,結果不僅不能給他按他的罪刑判罪,還能饒了他的命。”
張氏的審視讓林與聞覺得無地自容,陳嵩出來解圍,“娘,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那律法上就是那麼寫的,咱大人也不能改律法是不是。”
“可是……”張氏眼眶又紅起來,“你李姨死得多冤啊。”
陳嵩歎氣,“但是李姨她這麼一去,死無對證,其他的人也一定不會出來作證,就算大人想要給她們一個公道也很難啊。”
張氏擡起袖子擦臉,“我知道,我知道,”她深吸口氣,止住眼淚,“大人,你說那個什麼公公,大概什麼是能給你回信,你們什麼時候封礦?”
“最快就是後天,您放心,隻要玉公公的手書一到,我立刻就封礦。”
“就是還有一天?”
“娘,你别着急,大人真的盡力了,他可是求了揚州衛的人用的八百裡加急呢。”陳嵩勸張氏,“你這兩天就好好待在家裡等信,别再去那礦上了。”
“要你管!”
“娘啊!您根本不知道那個餘晨有多人面獸心,李姨也不是沒有警惕心的,都被他,這麼給逼死了,你一個人再厲害,還能厲害過個男人嘛?”
張氏再不樂意也隻能應下來,“我明白了,那你和大人也小心。”
林與聞對她點頭,“那張姨,我先走了。”
“大人你慢點,讓嵩兒送你到縣衙才好。”
“不用。”林與聞揮手,“這點路出不了什麼事,更何況這幾日我讓快班的人加了幾趟巡邏,真要有事我喊他們就是了。”
“大人,我還是送你一趟,”陳嵩心想他不僅要跟他娘交代,還得跟袁千戶交代呢。
林與聞歎口氣,正好他也想和陳嵩單獨說幾句,“好。”
張氏給林與聞行了個禮,就捶着肩膀離開,“好久沒這麼累了,你送完大人就不要管我了,我睡了。”
陳嵩“哦”了一聲,拿起佩刀跟林與聞出門去了。
“大人,你别怪我娘啊,要怪就怪我嘴上沒個把門的。”
“自古忠孝不兩全,我懂,”林與聞想到他娘逼着他面聖時候穿那件大花繡的襖的時候自己也是這樣無奈,“不過說真的,一會回了縣衙,得分點人到你家附近這守着,在動手前決不能讓咱們自己的人有危險。”
“大人我知道了。”陳嵩應完從懷裡掏了兩片膏藥給林與聞,“大人,白天我看你一直扭肩膀,不舒服吧,這是程姑娘給我的,你回去一邊一片,貼上就好。”
“啊……”
“怎麼樣大人,再不能說我虎頭虎腦了吧。”
林與聞看他湊到自己跟前那個欠打的樣子,一點感動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