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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慢點說,”林與聞已然認命,甩甩袖子,“你爹死了,你還知道是誰殺的,他還能給你爹下葬,”他真希望這位報案人聽聽自己都說了什麼。
“大人,是這樣的,”男子遮着嘴,神秘地湊向林與聞,“我懷疑給我爹下毒的人是我大哥,他現在急着給我爹下葬,就是要毀滅證據。”
林與聞點頭,“這不就說明白了,”他看陳嵩,“跟着他去,把屍體帶回來,本官親自驗屍。”
“那個大人,”男子眨眨眼,“我也得跟着去啊?”
“不然呢?”
“那個,我就是懷疑是我哥殺的人,但是我沒有證據,”男子有些窘迫,“如果就這樣讓官差跟着我回了家,這要是我哥殺的還好,要不是的話,我們兄弟倆以後還怎麼相處啊?”
都把親哥告到縣衙了,還想着要相處呢。
林與聞不知從何說起,但是點點頭,“這樣,你先去本縣典史那把你所知的事情做個口供,然後官差們自會去帶回屍體的。”
“好好,這樣好。”男子連連點頭,還有點喜悅的意思,一點都不像剛死了老爹。
但是這樣的家庭太多,林與聞并不打算置評,反而看黑子,“走,跟我準備工具去。”
林與聞以前隻是站着看程悅擺弄那些工具,但是自己還沒有上過手,看到這些小玩意感覺很有趣,“這個應該就是剖開胸腹用的刀了,然後這個是縫合用的,”他一邊辨認,一邊把用得着的工具放到黑子手上的小托盤中,“一般毒殺應該都會用到銀針,銀針是這個,通通都拿到那去吧。”
黑子點頭,看林與聞舉着雙手,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大人,您自學的驗屍嗎?”
“也不是,其實就是看他們那些仵作看多了有些經驗而已,不過這世上也沒有那麼多種離奇的命案,所以就算程姑娘不在也不怕。”
看到黑子那有點崇拜的眼神林與聞更振作了,一會一定要給黑子好好表現一番。
陳嵩的速度快,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把屍體擡過來了。
“大人,您這是……”
林與聞臉上圍着一塊白色棉布,身上纏着個圍裙,手上還帶了白色的手套,“我這是怕污染死者屍體。”
陳嵩癟癟嘴,不太相信。
“放好,”林與聞令道,随後繞着屍體轉了一圈,停下來之後摸了摸死者的小腿,“看屍體僵硬的程度,死者已經死了至少六個時辰了。”
“是,大人,”大人竟然不是吹牛,陳嵩趕緊答,“聽他們家的管家說,最後一次見死者是在昨晚送了一碗夜宵之後。”
“夜宵,”林與聞點頭,“所以那個報案人才說他是被下毒了。”
陳嵩把死者的信息告訴給林與聞,“這位是咱們江都開錢莊的高老闆,高誠,剛剛過完六十五,他家很有錢的。”
“就這兩個兒子?”林與聞一邊觀察屍體一邊問。
“兩個兒子,還有一個小女兒,”陳嵩答,“小女兒前年已經出嫁了,嫁到高郵那邊一戶富商,不怎麼回來,所以死者一直是跟兩個兒子住在一起的。”
“他沒有妻子?”
“有過兩任,大兒子是原配生的,二兒子和小女兒都是後來的續弦所出,嘶,”陳嵩想了想,又拿出趙典史給他的紙,照着上面念,“原配是四十年前死的,續弦是四年前死的。”
“沒再娶,或者有外室什麼?”
“沒有,這老頭子一心賺錢,在男女關系方面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那生意上有沒有結什麼仇啊?”林與聞吹了下銀針,往死者的指尖一紮。
“他這種仇應該挺多的,畢竟開錢莊,放印子錢,肯定得讓不少人家妻離子散。”陳嵩翻翻手裡的紙,“趙典史說他去找了。”
“趙典史給你那紙是想你在本官面前回話時候伶俐一些,你就不要一字一句念啦。”
“我也想明白趙典史那意思,但大人您最清楚我是什麼人了,這抓人我拿手,記這些事情我腦子不行的。”
林與聞當然清楚,但是自己又不可能在江都待一輩子,總得讓陳嵩他們不要再這麼依賴自己。
他對着光看銀針。
他眯着眼看銀針。
他拍拍黑子的手讓他跟自己一起看銀針。
“沒中毒。”林與聞說。
“沒中毒?”
陳嵩抿起嘴,“那,是怎麼死的呢?”
“嗯——”
“是不是什麼新的毒藥,用銀針驗不出來啊?”陳嵩問。
“哦!”林與聞眨眨眼,“确實有這個可能哈。”
陳嵩嗯嗯兩聲,“要不一個白天精神矍铄得還擱銀庫裡數錢的人咋可能晚上吃碗面就沒了。”
“嗯——”
林與聞剛還覺得縣衙裡的人依賴他,但現在隻覺得自己需要依賴依賴程姑娘。
他看向黑子托盤裡的小刀,“要不,剖開他的肚子看看他昨晚都吃了什麼,取出來試試毒?”
“是是,程姑娘也經常這樣做。”
“可是,”林與聞拿起小刀,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誰來縫合呢?”
陳嵩遲疑了下,“不縫合的話……”
“他家那家大業大的,要是把老爺子開腸破肚地就送回去,是不是得來鬧啊?”林與聞和陳嵩四目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