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溪原在祠堂裡上香,聽到這話也沒有動,等到跪拜之禮都完成之後才起身。
她對林與聞一行禮,“大人。”
“有沒有什麼情景地方,本官想同你說幾句話。”
“就還是二哥的書房吧,反正已經都收拾出來了。”
林與聞點點頭,兩人一起往書房走,“本官還以為你會避諱一下的。”
“反正大人也是覺得我有嫌疑才會找來吧。”
之前是,但現在不是了。
林與聞悲從中來,但還好他走在前頭,高玉溪看不到他的表情。
高玉溪把林與聞請到正位上,自己則是等到林與聞說了坐才在對面的小凳上坐下。
比起她的兩個哥哥,她為人處世确實要強很多。
“我的兩個哥哥沒有殺人的膽量,也沒有殺人的能力,而程雪,”高玉溪歎了一聲,“他是個讀書人,應當是不想親手沾血的,所以大人懷疑到我身上也是有可能的。”
“但也不是你。”
“是我。”
“嗯?”
“大人不好奇我為什麼來的這麼快嗎?”
林與聞眨眨眼。
“我十一歲的時候就跟在父親身邊的,那時候我還愛穿男裝,大家都叫我小少主,”高玉溪想了想,決定從頭給林與聞講起,“我是這家裡最了解他的人。”
“但我還是被他騙了。”
“那時我與程雪剛定情,還是小女兒心态,以為我爹總算要做一件好事了,誰知道,竟也還是個局。”
“而這個局,竟然把我最重要的母親也賠了進去。”
“大人,不知道我的哥哥們有沒有跟你提過我的母親,她不止是那井中冤魂而已。”
林與聞看到這個一直表現得很堅強的女子眼中盈滿了淚光,頓時心顫了顫。
“大人,你是男人,必是不懂得這世道女子要做到什麼份上才能為人稱贊,更何況是給人做續弦的。”
“我母親就是一個好到這樣的女人。”
高玉溪說到這表情不是驕傲,是惋惜,“她這一輩子都在為做一個好女兒、好妻子、好母親,甚至一個好後母而奉獻自己,哪怕最後被那個老頭逼到跳井,她想的都是她的罪過不要連累到我們兄妹三個。”
“本官看過你母親的遺書了。”
是那天捉鬼的時候從高山懷裡收來的兩頁紙,林與聞把它們交給高玉溪,“這留給你可能要比放在你二哥那更合适。”
高玉溪笑了下,“都是一樣的,我們三個在她眼裡都是一樣的。”
程氏的遺書裡沒有什麼關于錢的事情,隻是囑咐了她的三個孩子,冷時加衣,常加餐飯,再繁忙也莫要耽誤休息。
這是林與聞在這種大戶人家中發現的最簡短的遺書,沒有怨恨,沒有遺憾,隻是一個母親的叮囑而已。
“我從四年前就一直在等着這天了。”高玉溪終于說到這,“從他出賣了程家,逼死了母親,騙我嫁到喬家開始,我就一直在謀劃這一天了。”
“你二哥說你借外人名義開了一家錢莊,一直在搶高家的生意,這個外人,是程雪嗎?”
“是。”
“我發現我嫁到喬家的時候我沒有反抗,我也沒有足夠反抗的實力,而是叫人捎信給了程雪。”高玉溪将自己的籌謀講給林與聞聽,“彼時他已經毀容,已經在父親的錢莊做起了雜役。”
“我教他如何取信錢莊的管事,一步步把他推到了父親的跟前。”
程雪口供中缺失的部分總算完整,林與聞點頭,“所以裝鬼唬人的方法也是你想出來的。”
“大人,我父親是個唯利是圖的人,他都要把井挖深隻為了把我母親的魂魄留在家裡,又怎麼會真的怕鬼。”
“那你是……”
“鬧鬼隻是一個引子而已,他真正焦躁的原因是因為家中生意不複從前,他不得不像以前一樣尋點偏門。”
“你覺得隻要這樣下去,他一定會有破綻。”
“沒錯,”高玉溪看着林與聞,“如果大人您再細查下去,就會發現我父親已經因為噎食請過幾次大夫了。”
“而且他這個人思慮一過,晚上總要加餐,而我家的廚娘卻是一個急性子的人,很多時候食物切得不細緻就直接端上去了。”
“但即使這樣,我爹也會因為摳門不肯換個廚娘。”
林與聞心裡一驚,高玉溪的計劃确實毫無破綻,高誠隻會因為鬼魂纏身和生意的事情愈加焦慮,那麼他吃東西就會更不注意,再有噎食的前科,他确實遲早有這麼一天。
“你就這樣一直等着這一天嗎?”
“大人,我爹從小就教我,做生意有耐心,真正的大錢是要累年積月的謀算才能掙到。”
林與聞張開嘴,“就像你爹當年娶你娘一樣……”
高玉溪冷笑了一聲,“是啊,他一心就是打算吞并程家的生意,他都能等二十多年,我隻等這四年又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