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八點，陽光小區的地下層依然熱鬧。

王秀戴着口罩，拎着袋子，走消防通道下負一層，推開負一層的樓道大門，隐隐約約的喧雜人聲頓時變得清晰，舉目望去人影交錯，有許許多多在地上擺攤的人，高聲呼喝聲、讨價還價聲、打探閑聊聲，熱鬧的氣氛撲面而來。

王秀走進人群，紛雜的氣味湧入鼻腔，味道最重的是各種不同的血腥味、魚腥味，從不同攤位上擺放的貨物身上散發出來，混雜着人來人往留下的氣味，剛進入這片空間的人一時感到呼吸困難，不适應。

在人群外圍找了塊合适的空地，王秀把袋子口打開放到地上，露出裡面濃綠的蛇的身體。她抱臂靠在背後的不知道是承重柱還是結構柱的柱子上，目光落在人群中，觀察、聽取着周圍的一切。

“哎，好久沒看見你了啊。”

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從人群中擠出來，雙手插兜走到王秀面前，随口打了句招呼，蹲下去查看王秀擺放在地面上的貨物。

王秀看在他的本事的面上，做了兩句介紹：“野外獵殺的，不知道叫什麼蛇，不過肉沒毒，能吃。”

中年白大褂的外号是醫生，對，就是以前住在七棟的那個在住戶群體中小有名氣的醫生。

醫生拎起蛇身，在袋子裡找了找，問道：“頭呢？”

王秀答道：“剁了，沒撿回來。”

“真是可惜了。”醫生嘀咕一句，把蛇身扔回袋子裡，起身從兜裡掏出一片紙巾擦手，說：“下次再遇到這種蛇，把蛇頭給我帶回來。”他把用過的紙巾團吧團吧塞進另一個兜裡，問王秀：“多少錢？”

王秀用豬肉的價格乘以大蛇的重量，估算出一個數後，往後面加了個零，報價道：“6000。”

醫生搖頭，開口就是攔腰砍半再砍半：“貴了。1500。”

王秀：“5000，不能再少了。”

醫生：“一條蛇最值錢的是毒腺和蛇膽，肉不值錢。你這條頭沒了，價值大打折扣。我最多再給你加一百，1600。”

王秀指着蛇身上濃綠鮮豔的蛇皮：“這麼好的顔色，加上個頭大，這一張蛇皮就值不少錢。你要就給個實誠價。”

醫生看看王秀的表情，兩人以前打過交道，知道彼此的行事作風，他打住了繼續讨價還價的想法，表情勉強的說道：“咱倆也是熟人了，我不會坑你的。這條蛇确實大，但是它沒有頭了啊，蛇的毒腺在頭裡面，它現在隻剩下個蛇膽和一堆肉，好吧，再加上一張皮，但是最值錢的是毒腺和蛇膽，肉和皮沒什麼用的。2000，我最多出2000。要是頭還在的話，我能給3500，但你這不是沒有頭嘛。”

2000也還行。王秀心裡能夠接受。于是點頭肯定了這一樁交易。

醫生也覺得滿意，擡起手腕露出智能終端轉了錢，銀貨兩訖，塵埃落定，醫生提起地上的袋子轉身走人，背對王秀了，才露出占到便宜的竊笑。

嘻嘻嘻。年輕人喲，社會經驗還是不足啊。

哈哈哈。發财了發财了。

醫生喜笑顔開，腳步輕快，很快鑽進人群中，幾步路就消失在人來人往人影交錯的人群裡。

賣掉了手裡的貨物，王秀沒急着走，在這個自由集市上逛了起來。

這是一個小區住戶自發形成的自由交易市場，以前規模不大，住在這個小區裡的一些人相互之間以物易物，在這裡換取自己需要的東西。前段時間，過來參加自由集市的人數一下子增加很多，導緻集市規模突然暴漲，而出現在這個集市上最多的貨物，就是各種變異生物——水生物、陸生物、飛禽，以及變異植物。

“啊！你害人啊，這麼危險的變異植物也拿出來賣。出事了你負不負責啊？”

王秀路過的一個攤位發生了争吵。

攤主擺出來的是一盆外形酷似矮生番茄的植物，綠色的羽狀帶毛刺葉片之間長滿一簇簇一串串圓潤的果實，有紅的、紫的、綠的三種顔色，一種紅紫相間的大約是成熟果，綠色的有大有小，顔色深淺不一，看起來青澀可愛。

此時攤位前一個帶着口罩看不出年紀的女人正揚着鮮血淋漓的手對着攤主大罵：“不危險？你看看我的手，我隻碰了一下葉子就把我的手割出這麼深的傷口，你還說不危險？你眼瞎啊！”

攤位叉腰跟她對罵：“你哪隻耳朵聽到我說過不危險了？我說的是不要碰不要碰不要碰，重要的事我跟你說了三遍，你不聽非要拿手去碰我有什麼辦法！你是耳聾嗎？你沒聽到我跟你說的話？耳聾就去看醫生啊，在這裡跟我叫什麼叫！”

周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高聲起哄：“打起來！打起來！”

戴口罩女人勃然大怒，扭頭朝起哄的人罵了一句：“管你們什麼事？”轉回來指着攤主繼續罵：“你剛才說什麼？你居然罵我！你這個人怎麼做生意的？我不管，你帶來的變異植物把我弄傷了，誰知道這東西有沒有毒啊，你必須陪我去醫院檢查，賠償我的醫藥費！”

攤主怒氣沖沖一把将地上的盆栽抱起來，一隻手牢牢抓住戴口罩女人的胳膊大步往外走，吼出來的聲音比對方還要大：“檢查就檢查！要是檢查出來你屁事沒有，老子要把你腦袋打掉！”

看熱鬧的人給他們讓出一條路，有人跟上去圍觀後續，大部分人對這樣的沖突事件無動于衷，散開繼續逛集市。

王秀轉身繼續朝前逛去。

時間慢慢走到九點鐘。

來到負一層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不急着走，就在集市上閑聊慢逛，看樣子都在等待着什麼。

王秀一邊閑逛一邊聽周圍的人聊天，附近一個賣水果的攤位買家正在跟賣家讨價還價：

“20。你這是野外采的變異水果，沒有經過研究院檢測的，安全性未知，我買來吃也是擔着風險的。”

“50不能少。我們都是親自試吃過才拿過來賣的，絕對沒有毒，也沒有任何其他副作用。這些水果都是從城郊果園裡采摘帶回來的，城郊現在什麼情況大家都知道，我們把這些東西帶回來可不容易，降價是不可能降價的。”

賣河鮮的攤位上，攤主正在高聲吆喝招攬顧客：

“來看一看啦，瞧一瞧啦，新鮮打撈上來的草魚鯉魚黃鳝泥鳅小河蝦啊，吃了提升體質提升異能的新鮮河魚河蝦——”

賣變異植物的攤位上，有的攤主積極攬客，有的攤主買賣随緣，沉默等待客人光臨的人不少，吆喝呼喊招攬顧客的人更多：

“變異荸荠，又大又甜的變異荸荠，攤主親自試吃過确認無毒無副作用的變異荸荠，30元一顆，30元一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