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判官大人!”衛知縣對着判官行了一禮,又轉而對着林墟作揖,“也多謝國師大人仗義相助!”
林墟擺了擺手,不以為意。
黑蛇妖失去了五百年的功德,這會兒連半人半蛇的樣子也維持不住,變成了一條巨大的黑蛇,緩慢遊出陣心,來到了判官面前,口吐人言:“多謝大人饒我性命。”
判官拿着筆在它頭上點了一下,叫他重新化了人形,然後才道:“你這五百年未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也積攢了許多功德。此番雖然做錯事情,但也知錯彌補,從今往後好好修煉,不要再膽大妄為。”
黑蛇妖對着判官作了一揖,再次感謝了。
.
這時,柳員外沖到了衆人面前——準确說,是沖到了芳王面前,他抓住了芳王的衣襟,嘶吼了起來:“你把我兒子怎麼了!我兒子呢?”
“啊對,柳項。”判官伸手在虛空中抓了一下,叫柳項的魂魄出現在衆人面前,又直接讓鬼卒把柳員外給拉開了,“你的長子柳項不願還陽,你不要打擾他人。”
柳項的魂靈徑直飄着穿過了柳員外,來到了芳王面前,對着他羞澀笑了一笑。
“是我們沒有緣分了。”他說。
芳王怔怔看着他,忽地滴下淚來:“你現在起死回生,便還能如我們當初許願那樣白頭偕老。”
“先前是我任性,才引來了這麼大的亂子。”柳項緩緩說道,“我長了二十餘年,渾渾噩噩茫茫然然,能與殿下相識相知,已經是天大的福分。隻是我畢竟福薄,連累了家人,也連累了殿下。”
“項兒!”柳員外朝着柳項的魂魄撲了過來,卻撲空摔到了地上,“将來你還要考舉人,做進士,當大官,柳家将來還要靠着你,你這麼走了,你不孝!你對不起我這麼多年對你的栽培!不孝子、不孝子、不孝子!你——”說到這裡,柳員外忽然怔住,沒了聲音。
芳王不忍去看,隻轉了頭看向了遠處的漆黑。
“爹,我的确是不孝子。”柳項臉色漠然,“你不必對着殿下生氣,是我先喜歡上了殿下。”
“你活過來,活過來吧?”柳員外聲音開始顫抖了,“爹可以當做之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你活過來,好不好?”
“我三歲時不想念書,你摔死了我養的小狗。”柳項看着柳員外,也看向了不遠處站在一起竊竊私語的親人們,“你說那是玩物喪志。我十歲時候考了書院最後一名,你趕走了陪伴我十年的奶娘,說她對我太多溺愛。我十七歲沒能考過歲試,你把我拖到書院外面棒打。我很早就不想活了。”
“那……那是爹做錯了,爹做錯了,行不行?”柳員外祈求地看着柳項,“你活過來,今年會試,你一定能過,過了就是舉人老爺!有殿下在我們南州,你哪能做不成舉人老爺呢?”
“我才不想做什麼舉人老爺。”柳項笑了一聲,不再搭理柳員外,而是重新轉到了芳王面前,他從懷裡掏出了一枚玉佩,珍而重之地放到了芳王手心裡,“還給你,就當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殿下将來一定能遇到更好的人,能幸福平安地過一輩子。”
芳王沒有接住玉佩,那玉佩掉落在地上,化作了一道光。
一旁判官擡眼看了看時辰,掐起了手訣:“時辰到了,此間事畢,我等要回去了。”
話音落,周遭鬼火劇烈抖動起來。
虛空之中釋出濃濃陰氣,判官便率領衆人消失在眼前。
.
火把的顔色恢複了正常。
義莊外隻剩下柳員外撲倒在地上哀嚎不止的聲音。
衛知縣頗有些尴尬地看向了芳王:“殿下……我們現在?”
“你招呼柳家人回去吧!”芳王眼眶仍然是紅的,他緩慢說道,“我明日也要啟程回京城去了。”
“是。”衛知縣應了下來。
芳王轉而看向了一旁的蘭惟祯和林墟,他先向林墟道:“國師消失了半年,聖上一直十分擔憂。這次我回京,國師可有什麼口信要帶給聖上?”
林墟想了想,道:“便與聖上說,我還有些私事要處理,等私事處理完了,自然就會回京城去了。”
芳王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蘭惟祯:“這次的事情,多虧了你來幫忙查證,若不是你聽到棗紅馬說話,說不定……哎……”他搖了搖頭,沒有把話說下去,“他日你來京城,一定要來我王府一叙,讓我好好款待你一次。”
蘭惟祯應下。
“這棗紅馬,我看就讓它跟着你好了,我等會讓人寫個條子,叫驿站把這馬給你。”芳王看向了那匹馬,“免得它在驿館吵鬧,反而擾人清靜。”
棗紅馬高興起來,唏律律發出了快樂的感謝:“殿下真是大好人!殿下真是好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