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觸感自掌心傳來,江錦霜下意識地想把手抽回來,卻始終沒有付諸行動。
“十幾年,長得像是過了一輩子,”江錦霜見漼寒天放開了自己的手,又見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出了這麼句話來。
“是很久,”想起念魔的那句“有人為此等了十數年”,江錦霜垂眸,手卻放在身側開始不老實地摳着椅子。
他的心很亂。
也許是從未與人如此親近過,江錦霜活了這二十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有了這樣糾結的情緒。
像是被一根風筝線硬拽着,忽而近,忽而遠,心裡沒個着落。
“所以你……”江錦霜沒再擡眼看着對方,而是低着頭看自己的衣服,右手還在一旁不停地摳着椅子。
“想如何?”他憋了許久才問出這麼一句,但剛說完他就後悔了。
兩人剛才親都親過了,對方的心思他現在大概也能猜到。
知道了還問。
該說不說他是蠢呢?
還是想聽對方親口說出那句話。
“我天資卓越,師父說來日我必有所作為,”漼寒天忽然冷不丁地來了這兩句,江錦霜聽着疑惑了一瞬,又聽對方繼續道,“我和前輩一同穿過喜服,除了沒拜過堂……”
隻見漼寒天搖了搖頭,像是不想再贅叙那些,直接說了最重要的話:“所以我想成為能夠站在前輩身邊的人,不止是現在,是以後,以及一輩子。”
他說這話時說得無比肯定,可當他停下後再看到江錦霜,頓時又像被挫了銳氣一般軟下了語氣添了句:“如果我有資格的話。”
聽漼寒天說了這麼一大堆,江錦霜本來應該震驚的,可有了前面幾件事的加持,再聽到這話時他已經沒那麼驚訝了。
曾經江言楓倒是有勸過他盡快在仙門中找個心儀的女子成親。
待江錦霜推脫,江言楓便拿他少宮主的身份來說事。
那時的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道,不入紅塵,不惹紅顔。
借着這個由頭,江錦霜便兩手一揮從靜清宮溜走了。
而此刻,“紅顔”正站在他面前,江錦霜微張了張嘴,不知如何回應。
江湖不安,魔尊之心日漸貪婪,他們若想心無旁骛地對抗魔尊,但凡少一分挂念都是好的。
江錦霜看事情喜歡看最壞的那一面。
說不好聽點,來日若他們二人中去了一個。
剩下的那人又當如何呢?
想了這麼些負面的東西,江錦霜愈發堅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但又遲遲不開口。
好像剛才在心裡想的那些,隻不過是他在不斷地添加理由來說服自己。
因為不論他在心中如何堅定,隻要再擡頭看到漼寒天的臉時,做的一切準備就都被輕松打亂了。
隻要看到那雙眼睛,江錦霜就說不出拒絕的話。
為什麼要拒絕呢?
與漼寒天對上視線的那一刻,江錦霜腦子裡用來說服自己的那些話都被擊潰,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伴随了某人十多年來的等待,風沙侵襲,流水沖刷,被時間打磨得刀槍不入,最後從江錦霜的口中說了出來。
“好,我答應你。”
一瞬間,漼寒天臉上的表情變了許多,驚訝,不解,最後才是鋪天蓋地的喜悅。
“我,是在做夢嗎?”說清了之後,江錦霜此刻也沒了剛才那股子緊張的勁,他見漼寒天如此模樣,忍不住輕笑了聲。
“是真的,漼寒天,”江錦霜站起身來,伸出手搭在了對方的雙肩上,眼神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堅定,“不是一時起意,你所說的,也是我想做的事。”
“我允許你來在我身邊,直到我死去,”江錦霜說完這句話,走近兩步抱住了漼寒天。
胸腔裡溫熱的兩顆心正在瘋狂跳動,江錦霜閉上眼将頭擱在了漼寒天的肩膀上。
他閉上眼,隻覺此生從未有像現在這一刻般安心。
可以忘卻身份,忘卻仇怨,忘卻阻礙他們的一切事物。
就這麼毫無保留地相守着。
隔了一會兒,江錦霜才聽到漼寒天也輕輕應了聲“好”,兩隻手試探般地輕輕撫上了他的背,又像是不滿他所說的,漼寒天微微轉頭朝着他的耳朵吹氣,“你不能死。”
像是小孩子在鬧脾氣,原本正經的氛圍都被江錦霜一聲笑給打亂,他笑着伸手勾起漼寒天耳垂旁的一縷頭發,開玩笑般問:“我是人,是人都是要死的,難道我還能成仙嗎?”
“那你不能比我先死,”漼寒天的語氣帶着點執拗,江錦霜這才注意到這小子對自己的稱呼已經變了,“好好好,不比你先死,我要活得比你久,等你死的時候挖個坑,和你葬在一起如何?”
死啊活的話題是從江錦霜開始的,聽出漼寒天的語氣帶了點不開心,他轉了轉眼睛,正想着如何轉移話題時,就見自己正對着門口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了。
門外的龐師和作出一個敲門的姿勢,他像是沒想到門會直接打開,更在看到門内的景象後傻愣住了。
江錦霜倒是冷靜,他對上門外龐師和的目光,伸手輕輕拍了拍漼寒天的後背:“你師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