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錦霜的心目中,漼寒天向來都是一副沉穩的模樣,從未有過任何放肆的舉動。
甚至于是現在,待他說完那句話後,江錦霜還未作出回應,就聽他垂眸道:“騙你的,不想你死。”
江錦霜迎上漼寒天的目光,頓時被對方那熱切的眼神給迷了眼。
“就算您留我下來,我也會跟上您的。”
那就,一起走吧。
兩人目光交彙之際,江錦霜剛這麼想,一道聲音忽然不合時宜地傳了進來。
“你們這是在?”
江錦霜轉頭望去,發現是手上正提着一個藥壺的抱幽。
不等他回答,抱幽便自顧自地走到一邊,擡手揭起了藥壺蓋,将裡面的藥渣給倒了出來。
藥渣落地,就見抱幽伸手灑下了一些光點,那些藥渣還未在地上停留多久就化成了灰,随着風的刮蹭一下一下飛到了空中。
“周掌門如今傷勢如何?,”江錦霜剛問出口,就見抱幽蓋上了藥壺的蓋子,擡頭看着不遠處的禁制搖了搖頭。
見他搖頭,那便是不太好了。
即便陣魔山上有禁制,能夠護他們一時周全,但山上有重病的周彌先,還有叛出魔界無處可去的念情二魔。
這麼多年來江錦霜都不曾見過江言楓的真正面目,如果不是江錦雪說出了真相,說不定這會兒的他已經被哄騙被拿去祭了魔尊了。
江言楓與魔尊的交易内容缜密,若說是他一時興起,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再加上江言楓給情魔下了咒印一事,也能看出這些年來他的實力大幅增長,修成了碾壓一方大魔的力量,卻能依舊日日談笑風生。
此人籌謀數年,隐瞞自己的實力,江錦霜想了許久,還是想不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如果是為權,就算是他江言楓想要一統江湖,單單憑他這些年來在江湖上的聲望來說,想要達成此事并不難。
能讓他不惜與魔尊為伍,獻祭一雙兒女也一定要做到的事,是什麼呢?
想到這裡,江錦霜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江錦雪那時說過的,被江言楓挑選出來種下魔種将要和江錦霜一起被獻祭的那人。
江言楓與魔尊約定的日子将至,祭品還未全,所以他才會如此急切地派人來抓江錦霜。
這麼說來,與江錦霜同為祭品的那人,此刻說不定已經被江言楓控制住了。
兩人既然缺一不可,江錦霜笑了笑。
那麼他也有點想見識見識這位,朋友。
抱幽見他忽然笑了起來,目光又移向了他額間的魔紋,臉上閃過一絲不忍,随即又恢複成了原先那平靜的模樣:“想到什麼了?”
“我想,我是時候離開這裡了,”江錦霜擡眼再看了看山上的景象,“我若留在這,此處便不得安生,再說我還帶了這麼多人來,給您也添了不少麻煩了。”
聽他說完,抱幽搖了搖頭:“不麻煩。”
“他們原本就是我的舊友,如今隻不過算是聚了聚,不存在添麻煩那一說,”抱幽拖長調子,忽然又轉移話題,“我知道你問過我的那個問題的答案了。”
江錦霜還沒反應過來他話題轉換的速度,隻能滿臉疑惑地問:“我問過的問題?”
抱幽點了點頭:“那時将要下山,你問我魔尊為禍世間時,仙人為何不出手相助。”
聽抱幽如此認真地提起舊事,江錦霜也久違地感覺有些尴尬。
明明還沒過多久,他隻是去魔界走了一遭,心境便較之前不同了。
換做現在的江錦霜,是決計問不出這樣一個問題的。
可既然面前人有意提起,江錦霜也隻能點點頭聽下去。
“我記得當時我的回答是,順其自然,”抱幽擡手在空中劃過一道,一個光屏便出現在了他們面前,“因為對于那時的我來說,世間的确隻有我才擁有神力,而我也的确沒有辦法對付魔尊。”
抱幽話音一落,隻見光屏上忽然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光屏裡那人手持長槍,眉宇間殺意難掩,他面對着一團黑色的巨物,卻忽然松手放開了手中長槍。
“他是何人?”江錦霜邊看邊問出這麼一句,抱幽則是輕飄飄地答,“陳庭軒。”
陳庭軒?
說書人口中那位戰勝了鬼王的仙人。
江錦霜有一瞬間意外,開始重新審視這個隻存在于話本中的仙人來。
隻見陳庭軒手中的長槍落地,黑色巨物中包裹着的身影緩緩走出,一臉輕蔑地看着面前人道:“這就是你的全部實力麼?陳掌門。”
即便十分陌生,但江錦霜也一眼便看出了這黑氣是什麼東西。
是鬼。
這鬼話音一落,就見圍繞在他身側的黑氣開始朝面前人刺去。
鬼氣刺入身體雖不會留下明顯傷口,但會侵入人的四肢百骸,等到發現面上出現不對勁的反應時,人就差不多該廢了。
陳庭軒擦了擦嘴角的血,血卻一直往外湧,壓根擦不盡。
看着這鬼得意的模樣,下半張臉都是血的陳庭軒就顯得狼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