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好好做運動的,可我就是閑得難受。”高燃苦着臉,“你說,你們病房裡也沒個電視啥的,病号一天到晚幹瞪眼,多無聊啊。”
“電視?”林爾善失笑,“這個還真沒有。”
“好吧……”高燃抿了抿唇,“那我不為難你了,林醫生,你去忙吧。”
“好的,您的建議,我們會好好考慮的。”林爾善微笑,“請您好好休息。”
林爾善跟着趙銘查完房,回辦公室下醫囑。
今天醫囑不多,林爾善處理完病号的情況,就要去上手術。
這時候,他在辦公桌上看到一個東西。
“高隊長!”林爾善回到病房,在高燃床頭放下那個東西,“我在辦公室發現了這個,或許可以幫你解解悶!”
那是一個小型收音機,眼鏡盒大小,是之前徐玮做手術的時候放音樂用的。後來徐玮轉了行政主任,上手術的次數越來越少,這個東西也慢慢被閑置了,畢竟徐主任藝高人膽大,後輩中能邊手術邊聽歌的人,目前還沒有呢。
高燃眼睛一亮:“這個好!”
林爾善打開開關,電台裡傳出一首甜到發膩的情歌。
“高隊長喜歡聽這個嗎?”
高燃搖頭:“不聽這個,換台。”
另一個頻道放的是脫口秀,梗都老掉牙了,配上罐頭笑聲,尬得要命。
“不要不要!”
再換台,一個中年男人,用他蒼勁的嗓音說書,關羽過五關斬六将。
“這個好,就這個吧!”
“那好,您慢慢享受吧,有事情請按呼叫鈴。”林爾善準備離開。
高燃叫住他:“林醫生。”
林爾善回身:“還有什麼事嗎?”
“林醫生啊……”高燃眼珠一轉,目光閃爍,不知在琢磨什麼,接着眉梢一挑,“你又不是我們消防隊的,能不能不跟着他們喊我隊長啊?這麼官方的稱呼,聽着怪生疏的。”
“這樣嗎?”林爾善從沒意識到這個問題,腦袋一歪,想了想,“那我該怎麼稱呼您呢?”
高燃:“就叫我名字吧。”
林爾善點點頭:“好的,高……”
高燃豎起耳朵聽着。
林爾善突然遲疑了。
之前一直記挂着他的病情,以至于林爾善沒有意識到,“高燃”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似的。
在他失神的這一秒,高燃期待而專注地盯着他:“林醫生?”
林爾善回過神來,對上高燃黑如點墨的雙瞳,心髒莫名空了一拍:“高、高燃……同志!沒什麼事我先去忙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逃。
或許是稱呼的改變,意味着距離的拉進,而林爾善從不擅長、也不習慣與人建立密切的聯系。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高燃勾唇笑了笑。
不記得我,沒關系。
想不起來,也沒關系。
或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
入夜,燒傷科病房裡關了一半的燈,環境幽暗而安靜。
忽然間,護士站響起播報:“2床呼叫,2床呼叫……”
值班護士錢蘭按下接收按鈕,前往高燃的病房:“怎麼啦,高隊長有什麼需要?”
高燃表情痛苦,指向床頭的收音機,裡面正傳出一些詭異的音效,以及低沉神秘的嗓音:“姐,這個收音機,它開始放恐怖故事了,聽着瘆得慌。你能幫我關了它嗎?麻煩你了。”
錢蘭一愣,接着噗嗤一笑:“你求我啊,求我就幫你關。”
高燃能屈能伸:“求你了姐,我害怕。”
錢蘭擡手給他關了,笑道:“小林哥還挺貼心的,特地拿來這個給你解悶。”
“是啊。”高燃狀似無意地問,“林醫生,他還在嗎?”
“他今晚上不值班。”
“噢……”高燃有點遺憾,“林醫生是新入職的大夫吧?”
“是呢,高隊長怎麼知道?”
高燃挑挑眉:“我對我轄區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這麼大一個大夫,能逃過我的法眼?”
錢蘭咯咯直笑:“是啊,小林哥可優秀了,是京大的碩士,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主治,而且很有醫德,經手的病号沒有不誇他的。”
高燃聽得認真:“然後呢?”
“什麼然後?”
“你接着說,關于林醫生的事。”
“這麼關心他啊?”錢蘭的笑容意味深長起來。
“是啊!”高燃回答得倒是坦然,“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以身相許的!”
“那可不容易呢!小林哥救過的病人那麼多,想以身相許的,都得排長隊!”
“小意思!”高燃爽朗一笑,“我可是潤城市平安區消防中隊百米沖刺冠軍,沒人搶得過我!”
“哈哈哈哈……高隊長,你可真有意思!”錢蘭笑得停不下來,“不過話說回來,小林哥真是我見過最适合當醫生的人了。”
“怎麼說?”
“因為他為病人着想啊!病人的症狀得到改善、病情好轉出院的時候,他會由衷地感到高興,好像這就是對他來說最值得開心的事。至于作為醫生的待遇啊、名聲什麼的,他從來都不在乎。”錢蘭歎道,“現在這個社會,這種人已經不多啦!”
高燃聽得入了神,黑亮的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
“但是吧,我總覺得,小林哥跟我們有種距離感呢。”
高燃回過神:“距離感?”
“嗯……”錢蘭小聲說,“小林哥性格很随和,對我們這些同事都很好。但是,他從來不跟我們說關于他自己的事情,讓人感覺,有點難以接近呢……當然了,也不是非要接近他,就是有一種感覺……也不是很要緊啦!”
“這樣嗎……”高燃若有所思。
小善,這麼多年過去,你還真是……一點也沒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