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敲門聲救了他。
此刻天剛蒙蒙亮,絨絨的晨光照進來,周遭卻顯得比昨晚更加詭異。
嶽山原暫時放過身下的人,借助光亮環視起四周。床、木桌、木椅、木質衣架,四面牆壁斑駁,有兩面被刷成薄荷綠,另外兩面是粉色,顔色都很暗淡,牆皮脫落,角落裡有蜘蛛網,天花闆染着煙漬。
是十年前流行的旅館風格,家具都在應該在的位置,除了有些舊,并沒有什麼不對。
嶽山原記下心頭的怪異感,抖開被子蓋住興瞳,轉身拉開房門。
“早上好,親愛的先生,您和您的愛人昨晚睡得還好嗎?”門外是旅館的男主人,大概40多歲的年紀,皮膚黝黑,臉上挂着熱情的笑容,牙齒略微有些發黃。
情景中的人,曾經也都活在現實裡,面對他們,嶽山原依舊沒有多說話的意思,惜字如金地點了下頭。
“哦,那就好,如果早餐想品嘗楓糖鎮的招牌藍莓小松餅,就請在8點前到樓下來吧……太陽升起來以後,旅程就要正式開始了。”
說着,他促狹地眨眨眼,又往屋内瞟了一瞬,露出個意味深長地笑容。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地躺着,似乎還沒有睡醒。
嶽山原側過身體,擋住門外窺探的目光。
男主人抱歉地俯了俯身:“是我唐突了,請讓您的愛人好好休息。”
“畢竟。進化出蛇尾十分消耗體力。”
說完,他在白色的圍裙布上擦了擦手汗,拎着油燈走向下一個房間。
興瞳:“……”
他鑽出被子,瞪大了眼睛看向嶽山原。
他想說自己不要蛇尾,但随即又想到,作為一個遵守規定的好鎮民,他應該“控制住自己不要哭鬧”。
于是,他乖乖跪坐着,頂着一頭亂發,看上去有些無助。
嶽山原并沒有對“蛇尾”兩個字做出任何反應,關上門後,他慢慢走向興瞳。
這人長得高,五官天然也冷,氣勢十分有壓迫性。
可那位被他盯着的人還是情不自禁地走神了一秒,想象該用什麼樣的假體,才能替代這雙長腿原本的骨骼;用什麼樣的塑型手法,才能完美還原每一塊肌肉走勢。
不可能,不可能達到這樣完美。
要不……還是做成骨骼标本吧。
“昨晚對不起了。”
男人的聲音中斷了興瞳美好的想象。他愣了一瞬,剛想搖頭,他的幻想對象卻突然擡起手,指尖湊到他眼前,細小的紋身正對住他的瞳孔。
原來是這樣。
興瞳配合着睜大雙眼,并沒有被試探的不滿,看上去,确實是個聽話的。
嶽山原沒有放松警惕。
他收回手指,好半天,卻什麼動靜也沒有。
SAN值為0?
他心頭一震,肌肉悄無聲息地緊繃,剛要動作時,光斑突然急促地閃出一個“86”。
“……”
他擡起頭。
在他身前不足半米的地方——那張隻能勉強容納下兩個人的“大床”——青年依舊乖乖坐着。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這位名叫“興瞳”的青年生着一張無害的臉,發絲和氣質都很“軟”,眼神卻意外有些憂郁,或者說有些陰冷。
見自己沒反應,他似乎略帶不安地往前挪了挪,開口時,聲音比周遭浮動的陽光還要清澈。
“請問……好了嗎?”
“……嗯。”
半晌,嶽山原收回視線。
……
五分鐘後,兩人一前一後走下樓梯,來到旅館一樓。
入眼是幾張殘破的方形木桌,零散地擺在吧台附近,油燈和食物的味道混雜在一起,窗外天是陰的,空氣悶熱,興瞳摸了摸臉,觸感十分黏膩。
旅館的男主人站在吧台後,手裡拿着一個咖啡壺,正在給陸續起床的旅客制作早餐。
他似乎對興瞳格外感興趣,見他們過來,立刻咧開嘴笑了一下,目光黏在興瞳身上,跟着他到處移動。
興瞳毫無察覺。
一直到落座時,嶽山原突然伸手摟住他,警告性地往後看了一眼。
“滾。”
如影随形的目光不見了。
嶽山原也随即放開手:“抱歉。”
男主人鞠躬緻歉,讓女兒送了兩盤免費小松餅過來。
“謝謝您,長官。”興瞳不在意被窺視,他追着那雙從自己肩頭滑落的手多看了兩眼——就算隻能得到一隻手,指骨拆出來也一定很好看。
“你别怕啊,情景裡什麼怪人都有,可能你長的像他以前認識的人,侄子兒子之類的,他就願意多看你,一般不太會有危險,你跟緊我們組長。”
聞聲,興瞳擡起頭。
除了他和嶽山原,這張桌子旁還坐着兩個人,一個膀大腰圓的胖子,一個皮膚黝黑的小青年。
胖子滿臉橫肉,眼神卻渙散的厲害,約莫就是另一個被卷進來的普通鎮民,昨晚被吓壞了。
“黑皮”比較冷靜,他看了看嶽山原,又轉向興瞳:“具體情況都和你說過了吧?”
興瞳昨晚并沒有仔細聽嶽山原說話,隻好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