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釋走出小店一段距離,直到傅樂看不見他之後,原先分散開的幾個侍從都從幾個不同的方向圍了上來。
銀刃上前,靠近昝釋的耳邊,低聲說道: “将軍,如您猜測一般,太子今日進宮了。”
“去見商王了?”昝釋手上把玩着腰間的銀鈴道。
“正是。”銀刃道。
“那便去吧!”昝釋輕笑着繼續往前走:“我聽聞南門外有一工匠,制得一手好弓,咱們去訓他制一張。”
衆人一臉疑惑,自家将軍本不善使弓箭,隻到了勉強能張弓的地步,單說這弓,将軍自有平日裡用的趁手的,若是換了,怕是還需要适應才是,怎的現在卻要新做一把。
看昝釋并未有要解釋的意識,銀刃也不問,其餘的人也隻得快步跟上。
……
祁夫人親自為自己的兒子重新丈量了衣服的尺寸,眼看着太陽要落山了,才依依不舍的松開了兒子的手與兒子話别。
殷鶴笑着拉起母親的手放在耳邊蹭了蹭,問道:“母親不必傷感,後日去獵場又能見面了。”
祁夫人摸了摸殷鶴手上的紗布:“王後去,宗婦自然也是要去的,到那時母親也不見得有時間多與你相處,我聽王帳那邊來報,今年獵場進了兩頭熊和一群狼,你前日行祭傷了手,眼下手不能張弓,不如母親去跟大王讨個恩典,便叫你繼續留在宗廟吧。”
殷鶴微微搖搖頭,回握住母親的手:“秋獵一事推不掉,母親不要為了兒子勞煩叔父,兒子心裡有數,去了獵場一定讓阿槿寸步不離發跟着,即便隻能多陪母親幾盞茶的工夫總歸也是好的。”
祁夫人望着比自己還高上些許的兒子,還是忍不住心疼,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兒子生來就僅僅隻是自己的兒子,如今他也十六了,想到這裡也隻能點點頭:“既如此,你便多帶些侍衛,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讓母親擔心。”
“好,兒子不能在母親跟前盡孝,母親也要照顧好自己才是。”殷鶴道。
……
殷岙午後便離開了未央宮,朝着進了王宮,臨走之前,姚靜秋親自為他更衣,臨走前還叮囑道:“有關蜀地來的那位王叔,殿下有什麼疑問隻管問父王便是,餘下的便不要多言,但若是關于仲弟之事,殿下更是要洋裝不知,關心一下仲弟是否安全即可,記住了嗎?”
殷岙點頭:“我記住了,若是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還如何做這大商太子,守護大商與你。”
姚靜秋被殷岙的最後一句話說成了大紅臉,目送殷岙離開後匆匆回了未央宮。
……
商王批示着一份望侯送入殷都的公文之時,身邊的内侍才來報:“王,太子殿下昨夜來報,現下已經在雲宮殿外等候多時了。”
商王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那人起身撤到屏風後面之後,才擡頭對卉說:“讓他進來吧。”
“是。”
太子進殿後,朝着他的父王行禮。
商王沒有擡頭,隻是看着手上的公文,待到餘光看見人來到自己跟前站定,還不等他說明來意便率先開口:“孤将秋獵事宜交給你去辦,你不為後日秋獵做準備,進宮做甚?阿鶴昨日可是已經向天下百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已經得到了成湯先祖的認可,若你秋獵出了纰漏,朝中大臣定然不會輕易放過參你的機會,你可明白?”
殷岙被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也不露怯,語氣平和道:“兒臣明白,隻是兒臣愚鈍,有一事需要來向父王請教。”
商王擡頭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有問題該多向太傅請教,何須入宮。”
太子道:“此事太傅或無力為兒臣解惑,隻得請教父王。”
商王放下手中的公文道:“說說看,何事?”
太子拱手:“兒臣與蜀地來的昝釋王叔這些時日多在一處,與他相不少,但總覺得此人身上有些古怪,且他似乎對阿鶴頗感興趣,還在城中随意走動,兒臣實在是看不懂這人,還請父王指點一二。”
商王聞言,先是皺眉盯着自己這個兒子,見他不像撒謊的樣子,笑着将手中刻刀丢到一邊:“孤着實是羨慕老蜀王有昝釋這般的兒子,不過你能在這個時候就來問,孤還是很欣慰的。”
商王看兒子摸不着頭腦一般的表情,繼續道:“你可知他結交這些朝中大臣,甚至大膽的将注意打到阿鶴身上是為何?
殷岙搖頭:“他此番毫不避諱的與這些人相處,明顯不是想要安插内應或是打探什麼重要機密,兒臣實在想不出他這些明目張膽的舉動究竟意欲何為。”
商王開口道:“他此番舉動不過是向這些人打探關于你的消息罷了。”
“打探我的消息?”
“沒錯,就是你的消息。蜀國那邊早已經定下了和親的王女人選,據探子來報,這位王女與這位差不了幾歲的王叔情誼深厚,他打探你的消息無論是于公還是于私都是願意維系殷商與蜀地盟約的表現。”
商王見太子聽懂了自己的意思,繼續道:“但若是他在結交各方諸侯,那便……”
蜀王點到為止,太子也聽懂了父王口中的弦外之音。
“阿鶴是大商少司命,身處大商的核心的同時又在大商政權之外,他是個聰明人,選擇了一個最高效最直接的方式迅速了解大商。”商王繼續道。
“但他的諸多行為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懷疑。”太子道。
商王眯着眼看太子:“若你還是不放心,便派人盯着他。”兒子雖然相較之下不是那麼聰明,但好在心裡依舊是在為大商做考量,實心眼有些時候也不見得是壞事,随他去吧。
“是,兒臣明白。”
……
太子走站出宮的官道上的時候,已到傍晚,夕陽西斜,将他的影子拖的長長的。
父親的話還在耳邊,昝釋真如父親所言種種行為皆是為了維護商與蜀之間的交流嗎?
保險起見,還是再派兩人盯着這位王叔的好。
于此同時,雲宮内。
甘班從殿中的屏風後走出來,朝商王行禮。
“太子來了,而且比孤說的時間還要早,太師還有什麼可說的?”商王笑着看向自己的老師。
甘班面色并不好,太子此番舉動,确實超出他的意料,道:“太子忠厚,老臣無話可說,既如此,明年開春迎娶蜀國公主後,老臣會安排太子行役的各項事宜,隻是太子一事既已經定下,那臣想聽聽大王對這位蜀國來的釋殿下究竟是何态度?”
商王站在殿内,順着門窗望出去,整個殷都盡收眼底:“是個聰明的,知道他越是高調,越是安全,但到底還年輕,手段嫩了些,一些小動作翻不出什麼花兒來,但宗廟到底是大商重地,豈能輕易去打擾?”
甘班問:“大王想要怎麼做?”
“宗廟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既然他冒犯了成湯先祖,總歸是要做些什麼來換取先祖的原諒才是。”商王臉上的笑意更甚。
甘班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沉默不語。
商王斜眼瞪了甘班一眼,但到底還是沒有多說什麼。
見商王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甘班這才道出今日入宮的真正目的:“臣以為,蜀國為弟,大商為兄,一個蜀國王女不足以與我大商宗女相提并論,但大商還是同意了與蜀國的盟約,我大商宗女遠嫁他鄉,思鄉之苦不得解,那便要蜀王允準我朝派人陪同宗女入蜀中才是。大商也準允蜀地有親屬陪同公主一起入我大商,解公主思鄉之苦,彰顯我大商仁善。”
商王也知道,太師已然讓步,況且太師的顧慮不無道理,一個王女不足以成為兩國盟約的全籌碼,那自己退上一步也未嘗不可,左不過是多送出去一個宗室子,多換一份籌碼回來罷了:“既如此,那便由太師和大司命一起酌情從族中挑選合适的人吧。至于蜀地那邊,讓傅樂去跟昝釋談,傅樂知道分寸。”
甘班搖了搖頭:“此事恐怕需要有勞王後娘娘出面才行,傅樂去談,蜀國那邊或許會以我大商誠意不夠為由拒絕。”
商王雖然在甘班提到王後的時候就已經冷臉了,但最終還是同意了甘班的請求:“孤會告知王後在昝釋返回蜀中之前同他講清楚。”
“那便有勞大王與王後,老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