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把他送回去,我帶他去找他娘他爺他姥,絕對不扔在山上!”
餓死鬼叽裡咕噜說了大堆話,口水直嘩嘩噴在娃娃臉上。
秦橦面露不悅,擰眉走至餓死鬼近前,細細打量被抱得緊緊的小娃娃,長得倒是白白胖胖,但如餓死鬼所說,是個癡兒,雙眼間明顯沒甚靈氣。
他兩指虛空一夾,地上殘落的樹葉陡然間成了明晃晃的黃符,拍在癡兒額間,冷聲道:“送走。”
說着,又是另一道黃符拍在餓死鬼肩上,繼而揚起一抹笑容,語氣威脅:“否則你知道後果。”
“明白,明白明白。”
餓死鬼抱着孩子,頭點的跟撥浪鼓似的,還忍不住碰了碰娃娃額間的黃符,他見識少,還沒見過在人身上貼符的,但哪知剛碰就被燒了一下,便不由急急縮回了手。
貪财鬼在旁邊譏笑出聲:“這符是保他不被鬼域陰邪侵害的,你自覺是個好東西?”
餓死鬼讪讪搖頭,秦橦沒有搭理,扭頭看向另一邊正被豔鬼吊着口氣的男人,男人呈大字躺在大木桌上,像塊待宰的豬肉,頭腦混沌,兩眼渙散,一副不知今夕何夕,馬上就要羽化的模樣。
豔鬼身上已經披上了薄紗,若隐若現更顯風情。她可憐兮兮地站在桌邊,一點不敢惱怒自己好事被打斷,食指輕戳身下的男人,雙眸含淚,弱柳扶風般嬌氣,絲毫不見剛剛的豔麗。
“扔孩子呢,他不是好東西。”
秦橦收回視線:“别裝了。”
人各有命,這男人隻剩半口氣,神仙來也救不活了。
身後,豔鬼吸走了男人最後一口氣,他即将成為客棧的貨物。
豔鬼食不餍足,趴在男人身上貪婪地看着秦橦進流香閣的背影,忍不住地咂嘴。
秦橦這般極品,身高腿長,寬肩窄臀,看起來羸弱,實則敏捷又有力量,身為低等級的靈幽鬼卻行事無狀,在鬼域殺出了玄冥鬼的架勢。
那小嘴,挺鼻,更可見一雙極美的桃花眼,直讓人遐想他為人之時的眼眸是如何的的潋滟。若是能将那眼珠子摳出來把玩,一定有趣至極。
豔鬼思緒渙散,暗忖秦橦若不是鬼域三怪之一,一定會是共赴巫山的好搭子。
話說,這百年來,鬼域有三怪。
一是這貪财鬼。
他百餘年前開流香閣,做四方生意,迎來送往,人妖内髒器官無一不賣,但不接活物,無人知其來曆,仿佛突然出現在鬼域一般,卻無人敢破其規則。
二是秦橦。
仙玄道觀竹嶼道人座下弟子,二十歲滅鬼帝,後又斬妖王,才能冠絕先人,仙路坦蕩,結果突然暴斃,還成了靈幽鬼,在鬼域一呆便是百年。
話說這修仙人進鬼域的他還是頭一個。
這第三,更是奇了怪——下一任的鬼帝怎麼還沒有出世???
根據以往情況,天道守恒,但凡一任鬼帝身消天地間,少則數月,多則三年五載,必有一新鬼曆劫為帝,但鬼域衆鬼等了百年多,也沒見着下任鬼帝。
衆鬼議論紛紛,皆覺得是秦橦這尊大佛給鎮的新任鬼帝不敢出世,畢竟這小子就是當年宰了上任鬼帝的人間修士!
嗚呼哀哉,怒其不争!
鬼域走向萬惡之首的日子道阻且長!
*** *** ***
經方才一通鬧騰,此時流香閣内隻剩秦橦一人。
貪财鬼端上一壺人間符酒,順勢坐下:“那幼兒雖不是上佳精品,但如此純良善潔的,不管是魂魄,還是□□,都極為鮮嫩美味。”
秦橦端着酒杯,不語,隻斜眼看向一旁惺惺作态的貪财鬼。
“啧啧啧,因為你啊,我這流香閣幾乎都接不到新鮮的幼兒了。”
似是豔鬼上身,貪财鬼的嗔怪竟也有這幾許的嗲氣,秦橦忍住即将上揚的白眼,“爺是在幫你積德。”
“謝謝您嘞,小生隻想積财。”
秦橦懶得搭話,摩挲指尖的玉杯,眉眼微垂,他還在想天上的月亮為何照不進酒中,長而濃密的睫毛遮住了那黑如墨的眼瞳,陰影在眼下徒增鬼魅。
“好好好,”貪财鬼翹起二郎腿滿臉戚怨,将手中美酒一飲而盡,道:“您是鬼域熱心人士秦橦是也,誰敢在您面前殺生哪。”
秦橦擡眼,兀自給兩人斟滿酒,說:“那件事再加三十年功德。”
“沒問題!”
聽見三十年功德,貪财鬼幽怨的聲音陡然亮堂起來。
他坐直身子打了個響指,算盤便好似長了翅膀,從他腰間飛到了跟前桌子上,一隻斷手從算盤下伸出來,劈裡啪啦一陣算。
“這回,再多給你外派一百隻鬼去找。”說着,貪财鬼忍不住暧昧地一笑,輕佻浪蕩:“去找你那道侶。”
秦橦捏緊酒杯,終于忍不住翻了白眼。
幾乎可以預想,馬上整個鬼域都會知道:
仙玄道觀内門直系弟子秦橦死了百年,花百年功德尋道侶,至今無果!
甚至,還預支了未來三十年的人間功德。
秦橦深知,自己化鬼的執念就是曜靈,隻是這都快百年了,他這個不修仙的人怎麼還沒死?
難道真的直接入了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