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訓練場樓層,電梯門一打開就聽見此起彼伏的哼哧人聲還有肉貼肉的搏擊聲。偌大訓練室擺滿各式各樣的大器械,中間還有一個拳擊台。
靖霖目不斜視穿過公共訓練場外的走廊走到盡頭,敲了敲門。或許是私人訓練室隔音良好,或許是裡面的人認真訓練沒聽見,他耐心坐在門口的休息椅等了大約五分鐘,然後才又敲了一次。
終于,紀筱筱開門了,溜圓的大眼睛充滿訝異,氣都沒喘順就問:“師兄,你怎麼會來?”
“樓部長叫我過來談上次突發領域的事情,我順道來看看你。”他自然地回話。
紀筱筱神經大條,沒有覺出從不會來觀看哨兵訓練甚至嫌棄荷爾蒙鋪天蓋地的人順道下來訓練室看她有什麼不對,熱情地招呼他進去過兩下子。
“算了,今天衣服不方便。”靖霖抖了抖身上的針織外套。
“你都好久沒跟我對練了。”紀筱筱從器械架上挑了一把刺刀扔給他,機械臂喀啦響了一下變換成刀。
無奈,靖霖隻好答應,“好吧。”他慢條斯理把外套脫下來,露出裡面扳正的白襯衫,衣擺收得一絲不苟,細腰盡顯。刺刀打磨得雪白發亮,清冷身影與手中刀刃融為一體。
這個時代用冷兵器的人幾乎滅絕了,但是紀筱筱因為手臂改造的原因,鋼刀已經成為了她的一部分,所以用得十分順手。也正因為沒人用冷兵器,所以平時都找不到人跟自己對練,她隻能砍砍木頭樁子或者跟機器人陪練過招。
靖霖學習刺刀的理由則更簡單了,防身。向導若是跟随哨兵出任務需提防的除了敵人外還有暴動的哨兵,因為疏導要停留在哨兵較近的距離,他不想被人近身時處于被動。手槍還需上膛,刀這樣的原始器具反而是最好的近身戰鬥武器。而且他是S級向導,發生危險時沒有人會站在S級面前。
白刃格鬥是近身格鬥中最為殘酷的一種,不僅對身體素質要求極高,還要有極強的心理承受能力,使用的人都是抱着就算身亡也要把敵人刺殺的勇氣。紀筱筱的刀法就是他教的,除了是同隊伍前後輩這個原因外紀筱筱也因此一直喊他師兄。
退役後他已經很久沒有拿過刺刀了,看着冷色利刃,心中熄滅已久的火重燃,他倏地微微勾了勾唇,“來吧。”
“就等你這句話了,師兄。”紀筱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明媚笑顔在話音落下的一瞬斂起,眸光冷冽,她如一道黑色幻影一般沖向靖霖。
靖霖握住刀柄,一派閑适。白色身影翩然,看似毫不費力地随意擺動,實則躲過了數次緻命刀鋒。
“再讓着我,我可就不客氣了,師兄。”紀筱筱跳到牆上猛蹬,一下子如從天而降的青蛙一樣俯沖過去。
還是這麼莽,靖霖無奈地搖搖頭。柔韌腰肢彎下去避開迎面一擊,靖霖勾起腳往上踹,沉悶的聲響後,他立刻反手用刀柄擊中紀筱筱的背。
紀筱筱單手撐着地闆,往後一滾,刀刃堪堪劃過她的耳朵,一撮整齊的銀白色發絲輕飄飄掉落。終于要有意思起來了,紀筱筱感到腎上腺素飙升,在地上打了個旋立刻調整好平衡重新發起進攻。
靖霖如同一隻輕盈的鳥,腳尖踮起往後一跳避開攻擊,身後是牆壁,眼前是刀尖,退無可退。紀筱筱似乎就在等着這一刻,鋼刀如蛇行出現在眼前,眼見就要正中要害。靖霖往左移了一步,敏捷地撐在少女的背上借力翻了過去,霎時,刀尖由她臂彎下穿過赫赫指着咽喉。
風停了,喘息不止。
紀筱筱發出爽朗清脆的笑,“我輸了。”雖然輸,但是臉上的笑容比剛剛還盛。紀筱筱嘴上總說在白塔混日子好,其實靖霖比誰都清楚她有多麼想回一線,又有多麼厭惡領域。
“我來之前你已經練了很久,累了而已。”靖霖輕聲安慰,随後把刺刀整齊收回器械架上。蓦然回頭才發現門口站了一圈人,剛打得投入竟都沒發現。
視線相遇的一刹,躁動空氣重新流轉,門外不約而同爆發掌聲。
“上校牛逼,紀隊牛逼。”
......
靖霖無奈看了紀筱筱一眼,對方立刻接收到信号走上前,把一堆有力沒處使的哨兵攆走,“好了好了别堵在這裡,要想學的話就去報名,超過三十個人可以申請開班哈。現在先給我回去訓練。”
等外面的哨兵走得差不多了,靖霖才不緊不慢地出來。一張幹淨、散發着淡淡茉莉清香的面巾紙遞到眼前。視線往上移,身穿黑色緊身背心的男人勾着唇拄在門外。
梁翊見他沒有接紙巾,徑直把手伸過去為他拭去額角的汗珠,“這是犯規吧,上校。”
“哪裡犯規了?練習而已,點到即止。”靖霖掠了他一眼,把紙巾接過來,一邊擦一邊往外走。
顯然上校大人并沒有理解“犯規”的真正含義,作為白塔優秀的士兵,梁翊認為自己有義務糾正長官的誤區,于是他說:“怕有人要跟我搶私—人—專—屬—向導。”
簡短的一句話被他拖沓得不成句子,靖霖輕啧一聲,擦汗的手變快,臉上沒什麼表情,道:“我回去了。”
“要不要去換身衣服?”梁翊貼心地問。
聽見對方的話,靖霖心思微動,他當然不想頂着一身汗到家。不過也沒有立刻答應,仍闆着臉矜持:“不了,沒有換洗衣服,你去吧,我走了。”
梁翊眉梢漾起笑意,輕攬了下他的肩帶着人往更衣室走,“我有衣服,新的,幹淨的。”
下午的訓練還沒結束,紀筱筱把人帶回大訓練場後,讓他們兩兩對練,方便找出問題。更衣室内理所應當一個人都沒有,很靜,沒人發現有個哨兵翹了訓練。
靖霖接過幹淨衣物和毛巾進了最裡面的淋浴間,剛把沾了汗的衣服脫下來整齊疊放到架子上,門就響了。
“誰?”
“是我。”才離開了三分鐘的聲音再次響起,梁翊說:“我去自動販賣機買了新的沐浴露和洗發水,開一下門。”
聽見他的話,靖霖的目光轉到置物架下方的透明盒子——灰白的洗發水和隻剩一層皮的青色沐浴露,好像是不太幹淨的樣子。旁邊還有幾塊已經融成片狀的肥皂。
遲疑片刻,他拉開門,伸手出去,道:“給我吧。”
梁翊沒想到他就這麼輕易開了鎖,從門縫伸出來的半截雪白手臂覆了一層瑩瑩水光,緊緻的肌肉線條優美流暢,他不動聲色咽了口唾沫。
旅行裝洗護用品很小,他放上去時碰到靖霖的手,也沾到了對方的汗。
“謝謝。”靖霖說。
“不客氣。”發啞的尾音被潺潺水聲掩蓋,梁翊撚着粘膩的手指,意識到自己一身汗也該洗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