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歡很快答道:“沒有,夫人放心吧。二爺那院子裡頭的人向來跟我們不對付,我平常見他們也是避之不及呢。那日在街上看到他們,我便趕緊找了個小巷子走了。”
“嗯,那便好。”沈景晴應了一聲,便低頭繼續用飯了。
“嘎!嘎!嘎!”
在籠子裡的林燕飏算是聽明白沈景晴和她的兩個侍女在說什麼了。她們說林青雲在金骰子樓玩兒欠下了巨額賭債,可他是決計不相信的。
林燕飏和二弟林青雲從小一道長大,雖不是一母所生,但兄弟二人關系親密。繼母趙氏溫柔可親,對他也同對待親生兒子一般無二。他這個二弟雖然平時可能驕縱了些,但還是乖巧聽話的。
他知道林青雲這幾年考科舉不順,但也一直不曾放棄,都是安安分分地在家讀書,絕不是沈景晴侍女口中所謂的“遊手好閑”。林青雲不是京城中那些纨绔,像金骰子樓這種地方是半步不會踏進去的。
可他現在是一隻鳥,心中再着急,也隻能發出一陣陣尖銳的叫聲來。沈景晴放下碗,頗為怪異地往這邊看了一眼。小橘平日裡都很是乖巧,怎麼今早一直叫喚個不停呢?不過沈景晴并未多想,隻對小福道:“去把賬冊拿出來吧,昨兒沒算完,今天還得繼續呢。”
“夫人也太不着急了。”小福一邊嘟囔着一邊幫沈景晴去準備紙筆了。
沈景晴在桌前還沒把椅子坐熱,便收到了富兒回來的消息,小歡出去見了,回來時便急沖沖對沈景晴道:“夫人,富兒按照您教的法子都去一一去瞧了,果然是有人在莊子上搞鬼。前幾天不知是誰在莊戶之間傳侯爺要不行了,撐不過今年冬天,侯爺馬上就要換人做了,這些莊戶們便想着要把租子交給新侯爺去。”
小福聽了,磨墨的手都停了,不解道:“哪裡來的新侯爺,侯爺不是好好地在後邊躺着嗎?身上的傷明明也快好了,說不定醒來就是這幾日了。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兒?”
“這還用想麼?肯定是太夫人那邊的人做了什麼手腳,富兒也去問了那些莊戶,說是前幾日有幾個眼生的人來莊子上,還穿着侯府的衣服,想來這侯爺病重的謠言就是從他們那裡傳出來的,為的就是給夫人添堵,”小歡說着,咬牙切齒道:“隔壁院的那群人真不是東西,小的見天的打漂兒不幹正事,老的陣日憋着壞想陰招害夫人。”
“嘎!”小歡正罵在氣頭上,卻被一聲尖利的鳥叫聲打斷。
是籠子裡的林燕飏聽不下去了,這丫鬟說的是什麼混話。繼母趙氏和二弟林青雲皆是良善之人,可在沈景晴和她的丫鬟嘴中,竟然變得如此不堪。難道她自己管不好莊子,便事事都要怪在别人頭上嗎?
正在說話的主仆三人目光齊齊移到林燕飏的身上,可惜他現在隻是隻鳥,并沒有人能理解他為何憤怒。隻有小福一拍腦袋,道:“今天還沒給小橘放瓜子呢。”小福說着便去找鳥糧了,林燕飏見沒人理解他,想說話,可隻能發出一陣陣大叫,也沒人理會他。
小歡有扭頭繼續對沈景晴道:“夫人,現下怎麼辦?”
沈景晴理了理思路,基本已經想清楚這事究竟是怎麼回事了,隔壁院一面在莊子上傳謠言讓她收不上租子,一面又讓她還錢,不就是想把她逼到絕路上去嗎?雖說這租子可能一時半會也收不上來,那自己也不能任這些人欺負啊。沈景晴思忖片刻,對小歡道:“這樣,你這幾日去京城的賬局,還有錢莊,就說……”
林燕飏想聽清楚沈景晴又在說些什麼,可小福的一隻大手已經伸了進來,她邊倒瓜子還邊道:“小橘,吃瓜子,别叫了,不然小心一會兒夫人打你。”
林燕飏隻聽到“賬局”二字,就被小福吓得一激靈,待籠門被關上他再想去看時,小歡已經出門了。
林燕飏心中一緊,這沈景晴是要幹什麼?她剛剛說賬局,難道是要去賬局借錢嗎?這賬局不是什麼好地方,它是由一些貴族,商人所開設,專門經營債務的地方。借錢的或是進京赴考的舉子,或是去往各地赴任要出安家費的官員,或是從事經營的商人,他們難免遇上銀錢不夠的情況,這時候他們想要急用錢,就會管這些賬局借債了。
而賬局為了賺錢,往往會開出很高的利息。這些借了錢的官員為了償還高額債務,往往會加倍搜刮百姓,是以朝廷實際上是明令禁止賬局開設的。
林燕飏聽到沈景晴為了湊錢,竟用上了這種手段,簡直要急得跳腳了,暗罵這沈景晴實在短視。他是打心眼裡不覺得自己弟弟會欠下高額賭債的,這沈景晴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消息,竟也不先核驗真假,就着急忙慌地去借錢,還是去帳局借錢。
他往下看去,卻見沈景晴好像完全沒有自己做錯了什麼事的自覺,送走小歡後便一人悠悠在案前坐下,開始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