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如此,林青山也不好不見了,喚了妻子吳氏一道在卷棚裡接待。隻見進來一個老婆子,吳氏眼尖,一眼就認出這是趙氏身邊的仆婦,打招呼道:“是嬸嬸身邊的田媽媽吧?快坐快坐,嬸嬸她老人家近來身體可還好?”
田媽媽笑着坐下,答到:“太夫人一切都好,侯府的一應事宜都有兒媳婦管着,正是什麼都不用操心了。”
“那敢情好,嬸嬸真是好福氣,有這麼個兒媳婦,早早就享清福了。”吳氏說完和林青山交換了個眼色,心道這田媽媽是嘴上說得好聽,誰不知趙氏的親兒子被流放到好幾千裡外的地方去了,哪裡有這田媽媽說得這麼清閑享樂。這會兒趙氏派身邊的親信千裡迢迢跑青州府來,總不能是來看望青州的林氏族人的。
果不其然,田媽媽下句就接道:“嗐,哪有您說得那麼好,清淨是清淨,可未免清淨過頭了。侯府裡頭的人不及青州這邊的一半多,侯爺卧病在床,二爺也不在太夫人身邊,她老人家總覺得膝下空虛,常常為此哀歎傷神。”
“這孩子多也未見得就是好事,一照顧起來便是手忙腳亂的,忙起來累壞身子也是有的。況且嬸嬸兩個兒媳婦都還年輕,緣分到了,孩子自然便來了。”吳氏跟着安慰了幾句,心裡頭卻想着這田媽媽提及此事是何意。莫不是想請他們幫忙托人将侯府二爺接回來?可侯府都沒本事辦的事,他們哪裡來這個本事呢?抑或是來要銀子周濟的?可方才這田媽媽還帶着貴重的禮來了,瞧着也不像是缺錢啊。
吳氏這頭正想着,田媽媽就已經把來意說出來了:“太夫人遣我來此,是想着青州府這邊子嗣興旺,若是松老爺和您願意,便挑一兩個孩子出來由侯府接去京城了小住一段時日,聊以慰藉。”
“原是如此,”吳氏點點頭,眼睛轉了下,道:“我自然是願意的,隻是我膝下兩個孩子年幼,接進京去怕是煩擾嬸嬸,家中雖有旁的孩子,但也總要問過了他們的父母才是。不如這樣,我命人收拾間廂房出來,田媽媽且先住下,我們先商量商量,再給嬸嬸答複。”
讓人送田媽媽出門了後,吳氏也皺起了眉,對林青山道:“你說她這是什麼意思?從前都是咱們進京去,他們侯府還愛答不理的,今年我們沒過去,你這嬸嬸就巴巴派人跑過來了。若說是要養幾個孩子陪着,哪裡不能找得到,偏偏要求到我們這兒來。”
“确實是這個理啊,”林青山摸了摸胡子,思量半晌,道:“你說,她會不會是想替誰收個養子?”
“這不能夠吧,你那兩個堂弟都還年輕着,又不是生不出了,自己的孩子養着總比養别人的孩子強,”吳氏說道此處,突然一頓,似乎是想到什麼,道:“我聽說侯爺現在還沒醒來,難不成你嬸嬸是要替她這大哥兒……”
“她這指不定是要找人給飏堂弟做養子襲爵呢……”
林青山說完,夫婦二人都沉默了半晌,吳氏先反應過來,看見林青山目光定定,似乎是在謀算些什麼,吳氏聲裡也帶了些警惕,道:“你想什麼呢?我告訴你,别把主意打到铿哥兒錫哥兒兩個頭上,他們兄弟兩個還小,我是決計不可能把他兩送去京城的。”铿哥兒,錫哥兒是吳氏的孩子,都不過四五歲。她是不相信,有這種好事,能白白送到他們手上地。那林青雲是怎麼流放的她也是有所耳聞,人家窩裡鬥得厲害,自己的孩子過去,怕不是隻有被利用的份。
“可是,人家大老遠地跑過來,總不好叫人家無功而返,”林青山猶豫道:“咱們這幾支雖然孩子多,可别家的小的是剛彌月,大的也都曉事了,送過去也不好陪人逗趣兒解悶,要麼就是父母疼孩子,也舍不得的……”
“成了。”吳氏見林青山這念念不舍的樣子,便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了。她打斷林青山的話,道:“你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什麼成算,不就是怕萬一這送過去的孩子有什麼大造化,好處落不到自己頭上麼?這樣,我給你指條明路,遠不一千,近隻在一磚,你别忘了隔壁院還有鈞哥兒,那也是你親兒子。花姨娘前陣子還總說她出身不好,鈞哥兒在她那裡埋沒了,要把鈞哥兒記在我名下。你把鈞哥兒送過去,若是真被人看中了,這不也是兩全其美嗎?”
林青山有個庶長子,名喚林承鈞的。因着吳氏嫁進來前幾年遲遲未能有孕,他便納了花姨娘,生下了長子林承鈞。雖說後來吳氏也生了孩子,但林承鈞畢竟是長子,林青山待他也不比兩個嫡子差。如果這林承鈞過去要是真有機會承襲候位,那青州府林氏族人何須還像如今這般汲汲營營,苦苦維系大族的顔面。
吳氏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與其去求那些虛無缥缈的榮華富貴,還不如守好眼前有的。花姨娘實在是不安分,若真是要這林承鈞平平安安長大了,少不得要跟她的兩個孩子分家産,不若就趁此機會把他送到侯府去。花姨娘想要孩子享榮華富貴,那也要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林青山雖然看重花姨娘,但吳氏畢竟是他的正妻,吳氏說的話在他這還是多少有些分量。夫妻兩這麼一合計,便把這事給敲定了,就送這林承鈞去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