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沉寂了幾瞬,林燕飏做了許久的鳥,也知道這鳥兒都是直腸子,平常是憋不住糞便的,尤其是害怕的時候,好在他幾乎不會怕什麼,也就避免了這種難堪。但這幾隻尚在巢中的年幼燕子顯然沒有他這麼大的膽子,一遇到事,就憋不住了。
緊接着,屋裡傳來一陣響亮的笑聲,林青竹指着林承鈞的頭,上面那幾團燕子的排洩物,正順着他的臉留下來,叫林青竹笑得都直不起肚子了。
林承鈞擡頭,一眼便見到了那紮眼的金色身影,而那幾隻燕子因為長得灰不溜秋的,隐沒在了房梁之中。林承鈞認出了這是常常和林青竹玩耍的那隻鳥,終于是坐不住,起身沖林青竹道:“你!”
“我?我怎麼了,我就是故意的!小橘,你說是不是?”林青竹很痛快地接下了這個鍋,自從他知道這林承鈞心術不正,故意讓林承钰落水後,林青竹多少有些看不慣他,是以能讓林承鈞不痛快的事,管這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都是樂見其成的。
林燕飏并不想接林青竹的話,雖說他是想把林承鈞趕走,但也不是用這種不太體面的方式,況且那些東西根本就不是他拉的,而是那群燕子弄的。
而林承鈞看着林青竹嬉皮笑臉的,終于是炸了廟了,抄起桌上最重的一本書就朝林青竹砸去。林燕飏趕忙沖下去想要擋住,林青竹确實眼疾手快地捉住了飛下來的鳥兒,身子一側,躲過了書,翻窗跑了。林承鈞在原地,雙目通紅地望向林青竹跑走的方向,心裡恨意漸起。也不顧夫子在這兒,林承鈞業摔門而出,獨留林承钰和還沒反應過來的夫子面面相觑。
……
林承鈞怒氣沖沖地從家塾出來,趙氏這邊就得到消息了,說是才上起課來,林承鈞和林青竹發生了口角,林承鈞是頂着一頭鳥糞回來的。
趙氏聽了是忍不住撫掌直笑,一來這事确實令人啼笑皆非,二來她是覺得時機到了,林青竹叫林承鈞丢了這麼大一個臉,他心中豈能沒有怨氣?說着便叫田媽媽去跟竈上說今日做些林承鈞素日愛吃的菜,一會兒來請他吃午飯。
林承鈞到趙氏處時,已經是清洗幹淨了,臉上的鳥糞雖然是洗掉了,但心裡的怒氣卻是洗不掉。趙氏見眉宇沉沉,便知他是信裡的氣還沒散,卻又并不提這事,隻讓他坐下,道:“本以為你會在家塾跟其他孩子一塊兒吃,誰知你一早就回來了,便趕緊又讓人做了些合你口味的菜式,一會兒啊,你可要多進些。”
林承鈞見趙氏如此關心他,心中感動,這侯府裡隻有趙氏是真正關心他,他沒有跟錯人,忙道了謝。前些日子,見他身邊的墨童兒回青州去了,趙氏還給他指了一個丫鬟一個小厮來照顧他。
“一家人說什麼謝,能有個人陪着說會兒話,我心裡也高興,”趙氏語氣和善,繼續道:“夏蘭他們在你身邊可伺候得好?”
夏蘭便是趙氏派來的人了,林承鈞答:“她很好,做事很得力,一看便是熟手了,晚輩總擔心太夫人将這樣的人派給我,身邊不會無人了嗎?”
趙氏笑笑,她身邊自然不會缺人,因為這夏蘭本就不是她身邊的人,而是方姨娘從前的丫鬟。她到是個忠仆,方姨娘死後便一心隻想着給主子報仇,趙氏覺得此人可用,便将她收到青松院做事了。林承鈞來了後,她便派了夏蘭去他身邊。
趙氏夾了一筷子菜給林承鈞,道:“這幾日在家塾可還好?住在柳綠居的竹哥兒雖說比你大一個輩分,可你們二人年紀卻也差不多的,竹哥兒又是個性子直爽的,想來應該有不少話與你說吧?”
林承鈞被問到此,筷子一僵,這林青竹嘴上不饒人,他這些日子對林青竹是一再忍讓,可誰想到今天是欺負到他頭上來了。他從小就是被捧着的,雖說兩個弟弟出生後是不如從前,但也不至于落到今日這般田地,在青州,誰敢這樣對他,那是不要命了。若不是為了爵位,他是絕不能容忍林青竹到今天的。
林承鈞雖是隐忍不發,但霎時轉變的神情出賣了他,趙氏知他心中所想,又道:“不過話說回來,他到底是你的長輩,你對竹哥兒也不能失了禮數。”趙氏這話,說得林承鈞更是心中郁結,今兒這一出已經是讓他十分怨恨,趙氏還讓他繼續敬着林青竹,他這會兒是恨不得生啖其肉了。
林承鈞已然是臉色鐵青,趙氏卻似渾然未覺,繼續道:“我聽說竹哥兒前日将家中的馬使人牽過來了,你們可是過幾日要在侯府後山上騎射課?”
林承鈞這才從情緒中抽離出來,一言不發地點點頭。
“那你可要小心些,雖說給你們這些小孩子的馬兒都是訓過的,可要是發起狂來,也是不好應付的,”趙氏說起此,像是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胸口,道:“我記着就是前幾年,禮部尚書家的小公子,就是因為騎馬不甚摔了下來,當即暈了過去,之後再沒醒過來,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田媽媽在一旁插話道:“太夫人不必擔心,外頭不是都說這禮部尚書家公子的馬是被尚書仇人給動過手腳,所以才有這檔子事,咱們侯府裡的馬就不必擔心了。”
田媽媽說完,林承鈞一怔,像是想到什麼,問道:“後來這兇手抓到了嗎?”
“這怎麼能抓得到,據說這馬是被下了藥,但也不知是何人下的,畢竟馬棚也不是時時有人看着……”田媽媽還未說完,趙氏就适時地打斷了她,道:“行了,這外頭的風言風語,在鈞哥兒面前說做什麼,沒得害他白擔心。”
田媽媽噤聲,而林承鈞卻臉色緩和不少,他心中隐隐出現了一個計劃,能解決眼下的煩惱。